慕湛聽罷,内心微微詫異,卻也還是又面色平靜道,“令他進來。”
“是。”
宦官領命退下,很快,蘭陵王慕長恭便緩緩進殿。
他一身白衣勝雪,少年人俊美的面龐,不禁褪去稚嫩,反倒多了一絲軍人的果敢堅毅。
慕湛望着面前這個自己寄予厚望的侄子,不禁目光滿意,他知道,如今這麼優秀的長恭,正是他用心安排曆練的結果。
自己的心血并沒有白費,長恭令他那顆已經蒼老悲觀的心,又看到了一絲可能戰勝命運的希望。
其實他對這個孩子是懷有一絲特殊感情的,當年,正是他和慕君一起發現了襁褓中的他,比起他的生父慕澄,自己這個九叔,反倒更像是他的父親。
他和慕君,更像是改變他命運的再造父母。
他相信面前的少年,日後會成為大齊的肱骨之臣,為大齊建功立業,保家衛國,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臣參見陛下。”
長恭上前兩步,來到他的跟前後,不禁又躬身行禮道,模樣不卑不亢,聲音清澈。
“免禮。”
慕湛隻是又令他平身,随即不緊不慢地詢問道,“何事求見?你不是回晉陽了嗎?為何突然又來見朕?”
“臣這次護送家姐回妙勝寺,與母親團聚,便順道入宮,向九叔請安。”
長恭隻是又謹慎道,擡眼觀察他的神色,見慕湛聽到母後時,面色并無明顯異樣,不禁又繼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以及……想替母後向九叔求個恩典,可否讓侄兒帶回六弟屍身,重新正式下葬,好入土為安。”
“呵……”慕湛聽見他的請求,卻是又冷笑一聲,更用嘲諷的語氣,内心了然道,“朕知道你的心思,是她叫你來求朕吧?怎麼她想要回兒子屍首,卻不敢面對朕,叫你來當說客,又算什麼意思?”
“九叔……”
見皇帝面色不善,他不禁又忐忑道。
“啪——”
突然,一隻黃金酒杯被用力擲出,滾落在他面前。
“她想要回兒子屍首,就叫她自己過來求朕!别假借他人之手惡心我!”
随後,便聽見慕湛勃然大怒的聲音。
因為太過動怒,他不禁又有些頭暈目眩,手撐在桌案上,大口艱難地喘息着
“陛下,請息怒。”
和彥通生怕慕湛因為過于激動而犯了氣疾,不禁連忙從懷裡取出随身備好的藥,趕緊手忙腳亂地侍奉他服下。
慕湛服下藥後,狀态好了一點,隻是神情依舊凄慘,看着痛不欲生。
“蘭陵王,陛下剛飲了酒,又身患氣疾,常年飽受病痛折磨,不宜動怒,您還是先回吧。”
見慕長恭一臉擔憂無措的惶恐模樣,和彥通隻是又勸他離開道,生怕再起幹戈。
“可是九叔他……”
長恭生性善良,見慕湛身體不适,自己卻就這樣離開,難免有些不放心,不禁又面色顧慮道。
“您放心就是,陛下就由臣來安慰。”
和彥通隻是又向他保證道,“陛下舊疾,臣有經驗,更何況陛下洪福齊天,一定會平安無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就算臣應對不了,臣還能找徐知才,徐太醫入宮為陛下救治,反倒是殿下您不懂醫術,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倒不如讓陛下靜一靜,有什麼事情,改日再來商議,也不遲呀。”
他說得有理有據,長恭沒理由拒絕,更何況九叔不喜人提起六弟的事情,繼續留在這裡,也無非是自讨不快。
想到這裡,他面上不禁又流露出一抹落寞,隻能點點頭同意道,“那就勞煩和使君了,還請多多勸慰一下九叔,本王便先回去了。”
他的聲音依舊謙和守禮,話落後,便轉身離開了。
見他走後,和彥通不禁又神色凝重。
沒想到昭信皇後都已經遠離宮廷了,僅僅是提及河間王的事情,陛下都能如此勃然大怒,要死要活。
他想若是昭信後再出什麼事,大概慕湛要因此殉情,為了顧及慕湛身體,保全自己的榮華富貴,他想若不是逼不得已,自己還是别再輕易對昭信後一家下毒手了。
和彥通目光深沉,隻是又在心中,默默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