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動開關,讓鑽頭高速旋轉。
即便鑽頭技術優越,已經實現了基本靜音,但以弓铮皎的耳力,仍然能夠聽到這令人不安的、頭皮發麻的嗡嗡聲。
在全人類共同的噩夢之音裡,聞璱溫聲問:“阿咬也牙疼嗎?”
阿咬吓得在精神圖景裡刨窩掩埋自己。
“這個……那個……”弓铮皎語無倫次,“我家阿咬的牙口還是挺好的……”
聞璱笑了笑,把電鑽放了回去:“所以,我才說金錢關系不适合我們,交個朋友不好嗎?”
“……”對這個提議,弓铮皎又不滿了,但電鑽餘威尚在,他不敢反對。
“朋友……那朋友給你發點零花錢吧。”弓铮皎退了一步。
聞璱按住他要拿終端的手:“朋友也可以互相之間幫幫忙。”
不知為何,這“互相之間幫幫忙”的話在這裡說出來,又顯得有種莫名的暧昧,讓弓铮皎如坐針氈。
但聞璱的下一句話就把他釘在了椅子上。
“你的狀态很不好,再這樣下去,恐怕你的精神圖景會出現異常。”
這一次,弓铮皎沉默了很久。
再擡頭時,藍紫色的眼中已有幾分冰冷的敵意:“你想做我的向導?不可能。”
“當然不是。”聞璱驚訝道:“這隻是朋友之間的互幫互助啊。”
弓铮皎茫然了。
私下安撫之所以被禁止,其實是為了保護向導。
安撫過程中哨兵可能會發狂,僅靠一個等級相近的向導,很難控制住場面。
因此,除了結合關系和隊内安撫之外,哨兵唯一可以得到合法安撫的地方,是白塔的療愈中心,因為那裡有專門用于應對發狂哨兵的場所。
不過,由于應對手段相對簡單粗暴,那裡也被哨兵稱為“小黑屋”。
所以,除非實在走投無路,哨兵都不會去療愈中心。
這“朋友間的互幫互助”,顯然超出了弓铮皎的認知。
“不合規。”聞璱做了個‘噓’的手勢,聲音輕得像在掏耳朵:“所以,你要替我保守秘密哦。”
他說着,拿出終端切小号,給弓铮皎展示自己的賬号。
AAA拔牙小鴨,默認頭像,簽名是:拔牙請提前預約。
弓铮皎恍然大悟——拔牙是聞璱私下接活安撫哨兵的“暗号”。
對于哨兵來說,精神圖景、精神體狀态異常帶來的隐痛,确實就像牙疼一樣,揮之不去,又疼得人睡不着覺,暴躁發狂。
弓铮皎下意識問:“真的隻是……‘拔牙’?”
他的耳朵捕捉到,似乎有一聲帶着鼻音的輕笑聲逸出,聞璱看着他,那雙粉色的眼睛微微彎了,稍顯促狹,似乎在問:你在期待些什麼呢?
想明白這一點反而讓弓铮皎一陣不自在,站起身說:“我先回去了。”
弓铮皎撈起自己的耳機戴上,向門口走去的背影中,頗有幾分落荒而逃之意。
聞璱想起他剛才連續變臉,微微一笑,并不阻攔。
臨走前,弓铮皎又叮囑了一句:“注意安全,有事喊我。”
似乎因為他自己感官過分敏銳,他關門的動作也很輕,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
透過窗戶,聞璱的目光追随着弓铮皎的身影,看到弓铮皎走出去幾步,又若有所覺地沖裡面擺了擺手。
方向判斷稍有誤差,因為聞璱沒有呆在原本的位置上。
聞璱摸了摸下巴,把剛才編輯好的消息點擊發送:
【飯盒沒拿。】
結果,弓铮皎用動作Say過Bye之後,就插着兜走了,根本沒看終端。
聞璱隻能收拾好殘局,靜候下午的客戶到來。
下班之後,聞璱才再次切回大号。
蒸餃omo一連回複了好幾條:
【!】
【馬上來。】
【算了,等你忙完了喊我。】
【注意安全,有事喊我。】
聞璱覺得好笑,忍不住輕聲念了一遍:“有事喊你?”
誰知蒸餃omo立刻回複:【對,有事喊我。】
聞璱:!
這就有點驚悚了。
聞璱下意識望向弓铮皎中午坐過的沙發,懷疑那裡被留下了竊聽器。
終端又震動起來,弓铮皎也明白自己的話令人不安,立刻解釋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我能聽到。】
聽到?
聞璱有些不敢置信:【打擾到你了嗎?可能是隔音不太好,我開了靜音模式的,抱歉。】
蒸餃omo:【不用抱歉,不怪你,是我的問題。】
蒸餃omo:【沒有竊聽你隐私的意思。】
即便是哨兵朋友多如海的聞璱,也是頭一次聽說竟然有哨兵的聽覺能敏銳到如此程度。
怪不得弓铮皎出門時,幾乎時刻戴着那副降噪耳機。
所以說……
聞璱擡頭喊了一聲:“蒸餃omo?”
蒸餃omo發來一個可憐的橘貓低頭表情包。
蒸餃omo:【别這麼大聲喊我的網名,太社死了。】
聞璱:……
雖然他覺得,弓铮皎純粹是掩耳盜鈴。
铮皎蒸餃,還用阿咬的牙作為頭像,這和裸奔上網的差别很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