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揍了他,因為‘代價’,也因為他對你口出不遜。”
弗雷澤抓住頭發,“但今早,我發現他死在了他的艙室裡,我是第一目擊者。”
“明明我什麼都沒有做,但該死,所有的線索和動機都指向我……就和昨天被砸沉的駁船一樣。”
“有其他人發現傑裡的屍體嗎?”夏因鎮定地說,“我們大可以讓他直接‘失蹤’。”
弗雷澤沉重搖頭:“二副看到了。過不了多久,整條船都會知道。”
他說的沒錯,等到夏因抵達現場時,傑裡的遺體邊已經擠滿了人。
就算是見多識廣的神職者,在看到傑裡可怖的死狀時,也忍不住蒼白了臉。
“死者的左前臂被擰斷,塞進了嘴裡,斷骨幾乎穿透了他的喉嚨。死因是,窒息。”
二副脫下外套,蓋在傑裡赤.裸的屍體上。
“他死的時候什麼都沒穿,或者有可能,在死後被兇手剝掉了衣服。不難發現,他下面的物件也缺失了,看傷口,像是暴力撕扯造成的。”
“願他回歸神的浪濤。”二副合上眼,低聲祈禱。
“這是報複!極端血腥、殘忍的報複!”
一名和死者關系較好的船員,将憤恨的目光射向弗雷澤。
“揍斷他幾顆牙已經足夠了,而你殺了他,還羞辱他的屍體!”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這不是我做的。”弗雷澤努力向他解釋,“傑裡死亡的時候,艙門從内反鎖,門鎖完整,不可能有任何人闖進他的房間,包括我。”
“你在暗示他死于自.殺?自己掰掉自己的胳膊塞進嘴裡,還弄丢了自己的*?這話你自己信嗎?”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唐,但這是事實。”弗雷澤額頭冒汗,“……對了,還有窗戶!真兇有可能從窗戶進出!”
“得了吧,那種小圓窗,連你的腦袋都塞不進去!”
“但是體型較小的異種和詛咒物能夠鑽過窗戶。”哥哥猜測,“會不會是‘0-13’做的?它對你的占有欲很強,這或許是它在暗中報複。”
“不。”夏因在腦海中回應,“如果是‘0-13’,我們現在看到的應該是一灘肉排。它不會這麼複雜的殺人方式。”
“而且,它大概連傑裡口中‘拐上.床’和‘*’的真正含義都不清楚……”
哥哥咳了一聲:“你說得對,它沒這個動機。”
“不過,就算不是‘0-13’,也有可能是其他的異種或詛咒物——比如,船上的那東西。”
夏因想起一事,“昨天夜裡,傑裡是不是去了喬舒亞的房間?”
“對啊!隔壁傳來的聲音裡有傑裡!”哥哥恍然,“這麼一來,傑裡生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應該是喬舒亞!”
“喬舒亞的嫌疑很大。”夏因認同。
但他沒有向其他船員說出自己的猜測。
截至目前,“深潛者号”還沒有遭遇任何詭異,喬舒亞的不正常之處也還沒有暴露在人前。
此時貿然提出異種和詛咒物的說法,不但會引起船上那東西的針對,而且船員們也不會相信他,甚至會将他當成瘋子。
等到他們真正見識過詭異,感到恐懼、六神無主的時候,再做提醒和建議,才能把握領導權。
但這樣一來,弗雷澤就……
二副已經将兇手确定為弗雷澤。
他看似通情達理:“我相信你的人品,也相信這不是你的本意,但我知道,Alpha們的‘代價’是多麼不講理的東西。它會讓你失控,讓你變得不再是你,讓你犯下滔天惡行。”
“我的代價是狂躁,不是失憶!”弗雷澤大吼,“我分得清自己做了什麼、又沒做什麼!”
“沒錯。”夏因說,“這一切都是臆測。沒有任何證據指向他。”
二副歎了口氣:“很抱歉,但弗雷澤的‘狂躁症’太危險了。考慮到其他人的安全,我必須暫時監禁他。”
其他船員得到指令,按住了弗雷澤,還有人取來了繩索。
“你無權這麼做。”夏因冷靜道,“‘深潛者号’不是你的船,弗雷澤也不受你雇傭。船長在哪裡?讓他親自來做決定。”
二副為難:“唐納德船長最近在抱病修養。”
“我要見他。”
“但……”
“我說了,我要見他。”
夏因的神色徹底冷了下來。
一直以來刻意收斂的、屬于高位者的壓迫感,從他身上釋放出來。
“……好吧,我帶你去見船長。”
二副好脾氣地答應下來,微笑在陰影裡顯得意味深長。
“希望你見到之後,不要後悔。”
……
***
***
唐納德船長的狀态,比之前更糟糕了。
他蜷縮在角落裡,胡須髒亂,沾着他自己的口水、鼻水,或許還有眼淚。
當夏因接近他時,他也沒有露出上次一樣的憎恨眼神。
他歪斜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虛空某處,偶爾神經質地顫動一下,似乎完全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正處于極度恐懼的狀态裡。
幹裂的嘴唇翕動着,吐出模糊的字眼。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你們…全都要死……”
夏因對上他的眼睛,慢聲問:“我們為什麼會死?”
唐納德船長重複着之前的話語,沒有理會他。
仿佛突然驚醒一般,他的眼珠一轉,看向夏因背後。
夏因回頭,微微一頓,站起了身。
在他背後,他看到了二副。
準确來說,是僞裝成二副的異種。
橙黃色的虹膜,橫向生長的細長瞳仁,讓他原本溫和儒雅的氣質變得邪異。
“為什麼會感到驚訝?”二副微笑着問,“你很敏銳,我看得出來,你早就發現了我們。”
“這并不難。”夏因眉目冷凝,“但我沒料到,你這麼快就放棄了僞裝。”
“推遲或許是更穩妥的做法。但我……已經等不及了。”
二副湊近他,深深吸氣,品嘗他的味道,如同吸.毒緻瘾般渾身微顫,臉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啊……你一定能為祂誕下最完美的後嗣。”
“‘祂’?”夏因捕捉到了這個字眼,“你們信仰誰?”
二副笑而不語,凹凸不平的面部重新變回正常人類。
他将一盞高腳杯端給夏因。
“吞下它們,成為我們的同胞,傾聽祂的神音,你自然會了解祂的偉大。”
夏因的目光落在那東西上。
橢圓形的小顆粒,密密麻麻地黏連成團塊,半透明的乳白色内壁之内,似乎有活物在蠕動。
是之前被喬舒亞搶走吃掉的“魚籽”。
它們不是魚籽,而是這些異種的卵。
喬舒亞就是被它們寄生了。
最開始,二副的目标就是夏因。
上一次有喬舒亞替代,而這一次,隻有夏因自己面對。
“……可以。”夏因同意了,“但作為交換,你必須給弗雷澤自由。”
“一點犧牲。”二副慷慨,“不過,沒問題。”
夏因接過了高腳杯。
忽然間,海浪止息,船身停止了起伏,五感變得失真切扭曲,幻覺侵入了現實。
“0-13”虛幻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夏因,不要觸碰它……”
“回到我身邊。”
它的嗓音失去了笑意,變得陰沉可怖。
那不是勸阻,而是命令,強制性的命令。
夏因看到,二副的神色變得極為恍惚,如果現在奪門而出,對方絕對無法阻攔。
他确實可以乖乖聽話,回到“0-13”身邊,回到它的庇佑和占有之下。
但是……
夏因注視着那些卵。
陰冷的東西入侵了他的靈魂,強勢地修改他的意志。
“0-13”試圖篡奪他身體的主導權,控制他的右手,砸碎這盞高腳杯。
夏因眸光一曆,按住不聽話的右手,掙紮着,将高腳杯喂到唇邊。
仰起頭,咕嘟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