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你呢,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霍岩軒壓抑許久的怒火倏然爆發,像是吞了炸.藥,憤怒地扳住粟承的肩膀,粟承眼前猝然閃過一片白光,大腦嗡鳴不止。
“問你話呢!啞巴了?”
“我、我出去吃了個飯。”
空氣裡彌漫着濃重的火鍋味兒,霍岩軒冷笑道:“跟誰吃?一個人吃火鍋,你覺得我信嗎?出去這麼久,不知道發個消息嗎!?”
“跟、跟我的朋友。”粟承小心掙紮,卻被掰得更緊,感覺骨頭要碎了,他覺得莫名其妙,自己不是犯人,憑什麼連吃頓飯都要彙報呢?
他用窩囊的語氣說着硬氣話:“放開我,我、我隻是給你做飯的,有、有權利出門。”
“你還頂嘴!?”霍岩軒不能置信,将人推到牆上,禁锢着他的頭使他面向自己,“你當我瞎是不是,以為我沒看到?你跟那個女生在樓下卿卿我我那麼長時間也不嫌害臊!怎麼,你以為你請别人吃頓火鍋别人就會跟你好?做夢吧!會有女生稀罕你的火鍋?呵,這是海城,不是山旮旯,你在山旮旯都找不到女朋友,還指望在這兒找呢?哪怕是這裡的一隻貓,都不會跟流浪漢為伍,你有什麼資本!?”
“……不是,不是。”
“不是?你真當我瞎啊?”
粟承咽了咽口水:“不是我請的。”
霍岩軒嗤之以鼻:“怎麼,想當軟飯男啊?”
“你,你說話怎麼,怎麼這麼難聽。”饒是粟承有再好脾氣,也不願被莫名其妙針對打壓,“我有吃飯的自由,你,你沒有、沒有權利管我。”
轟。
粟承不解的目光和憤懑的語氣,給了霍岩軒當頭一棒,掐着粟承下巴的手蓦地一松,眼底的赤色稍稍清明。
他暗暗審視自己,覺得自己剛才像得了失心瘋,居然會因為這人不在家不發消息發這麼大火。前兩天他大姐有事,要拉着他唠,他沒能回來,今天清明,他跟家人去掃墓,一切儀式結束,他西裝都沒換就跑來這裡,誰料屋裡竟然沒人。
他本想打電話,卻又覺得沒必要。坐在沙發上等粟承自己回來,天漸漸暗下來,他的臉也随着烏沉的雲朵陰下來,他惡狠狠盯着窗外,心中盤算着怎麼懲罰這個膽大包天玩忽職守的家夥。
然而,時間悄悄流淌,整座屋子伸手不見五指,隻有窗外的光隔着水霧透進些許,霍岩軒靜靜盯着窗子,忽然看見樓下來了人,一男一女說說笑笑,還戀戀不舍地揮手告别。
有什麼東西在胸腔兇猛地炸開,像是幹燥的柴薪遇到火種,片刻以燎原之勢将他吞噬。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說那麼多話,隻是覺得有什麼洶湧的浪潮在心裡沖撞,亟待發洩。
霍岩軒不清楚那是什麼感覺,隻覺得很難受,很排斥那種窒息的感覺。
算了,到此為止。
沒必要為這種瑣事浪費時間。
他鼻子哼出不屑的聲音,高傲地收回手,邊脫外套邊走進浴室:“行,去做飯吧,我餓了。”
粟承:“???”
就這麼放過他了嗎?
還真是……陰晴不定的少爺。
半小時後,粟承的拉面即将出鍋,面條正在鍋裡噗嘟翻滾。霍岩軒擦着頭發進來,招呼他出去。
“櫃子裡有吹風機,來給我吹頭發。”
“啊?”粟承眨眨眼,看着他短短的頭發,他平時都不吹頭,擦兩下就完事兒,少爺的頭發也不怎麼長,估計幹得也快。
顯然,霍岩軒不怎麼認為,他眯了眯潋滟的眸:“我說,過來幫我吹頭發。”
粟承拗不過,隻能照做。指尖小心穿插在濕漉漉的發絲,輕輕晃動吹風機,霍岩軒閉上眼,想起之前長發時粟承也為他吹過頭,嘴角不由微微翹起。
頭頂的動作過于輕柔,暖風吹得霍岩軒一時飄飄然,倏地問了一句摸不着頭腦的話:“我長發好看還是短發好看?”
“你說什麼?”粟承關了吹風機,吹風機噪音太大,他沒聽清。
“别裝傻,你沒聽錯,回答。”
粟承感覺冤枉:“真沒聽到,吹風機太,太吵了,還有,我耳朵不太好。”
霍岩軒略一回憶,還真記得有這麼回事。他低罵着裹了裹浴袍,無端改了說辭:“我适合長發還是短發?”
粟承沉默片刻,說:“長發。”
“為什麼?短發不好看?”
“好看。”
“短發最好?”
“……”粟承默默打開吹風機,他覺得他的問題很古怪,說不上具體原因,就是有點别扭。
毋庸置疑,霍岩軒長得很好看,什麼造型都能駕馭,但粟承始終對長發的他有一種濾鏡,抑或是對“嚴萱”有種濾鏡,在他心裡,嚴萱是個善良正義、直率爽朗的女孩,哪怕他知道嚴萱就是眼前的少爺,也還是将他們區别成兩個人。
自從家中劇變以後,他的人生一直漫無目的,被風刀霜劍裹挾,被生活鞭策壓榨。屬于少年人的朝氣蓬勃一天天黯淡,直至衰竭,再也濺不起一點水花。
但,人總要留些念想的不是麼?哪怕是假的,他也願意自我欺騙,将變質剔除,留美好封存。
沒有得到回答,霍岩軒卻心中有了答案。他沒想到,粟承竟然将自己和“嚴萱”分開了,可以肯定,粟承對嚴萱産生過好感,可那僅限于嚴萱,與他無關。
總結出這個答案,霍岩軒捏緊拳頭,突然擡手别開頭頂抓揉發絲的手,粟承被突然打開手,讷然看他。
霍岩軒冷着臉:“好了,吃飯。”
粟承這才想起鍋裡煮着東西,趕忙跑去廚房。他正準備盛飯出來,忽然聽見門砰的一聲,他忙跑出去瞧看,卻見客廳空蕩蕩的,浴袍淩亂地丢在沙發上,西裝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