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承說幹就幹,當天就拿私房錢跑去二手市場買了一個小推車,在學校美食街租了個攤位安置停放,就是營業執照健康證什麼的還得一段時日。
為了熟悉環境,晚上他跑去美食街做功課,穿着那件深藍色唯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行走。
海學院的學生很多,尤其火鍋店人員爆滿,擠都擠不進去,粟承邊走邊有些擔憂想,看來這邊學生口味偏重,不知道清淡的馄饨受不受歡迎。
小推車還沒招牌,他便鼓起勇氣打聽走訪,找了一家店訂做小推車招牌,花了約莫半小時,他拎着招牌來到攤位往上套,路過的學生紛紛好奇地投來打量的目光,一邊交談一邊走遠。
正貼着招牌,他隐隐覺得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扭頭看去,一張清麗的臉倒映在眸中,一個身穿淺藍色開衫的女孩朝他露出熟稔的笑:“喂。”
粟承一連茫然,有些結巴:“你,你是…?”
“哇,居然不認識我了?”女孩微微歎氣,“我啊,康筠岚,不認識了?”
粟承眨眨眼,震驚地睜大眼睛,眼前的女孩,居然是他拿零花錢資助過的女生,那時女孩九歲,他十六歲,經濟不獨立,都是靠父母的。
之所以選擇資助女孩,是因為她在去奶奶家的列車途中聽到有人哭。前面的座位上,一個小女孩滿眼淚花,小手牢牢扯拽大人的褲子,說着聽不懂的方言,得到的,卻是大人的冷處理。他出于好奇詢問,才知道小孩家庭條件不好,讀不起書,父母要帶她去親戚家裡幫工。
那麼小的姑娘,能幹什麼呢?
粟承于心不忍,扭頭望向父母,毫不猶豫道:“我想資助她。”
父母相視一笑,摸了摸他的頭:“傻孩子,你哪來的錢啊?”
“我有零花錢。”粟承眼神堅定,“我可以攢錢。”
母親欣慰地笑了笑,同意他的要求。
那時的他萬萬沒想到,兩三年後,家裡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自己也從雲端跌入深淵,斷了資助。
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粟承搓搓手,遲鈍的情緒竟産生了一絲難為情,康筠岚看出他的困窘,體貼地沒有詢問他的近況。
雖然粟承沒有幫她到底,卻為她争取了讀書的機會。被資助的幾年裡,父母發現她成績優異,總算開了竅,開始培養她,而她也很争氣,一路刻苦學習,拿到所有能拿的助學金,考上名校海大。
多年來,她一直惦記着這份恩情,遺憾沒能好好道謝,沒想到,她會在這麼平凡的一次出門遇上他。康筠岚漂亮的眼眸閃顫着光波,向來談吐大方得體的她居然有些語無倫次:“你,吃飯了嗎?”
“沒,沒有。”
“走,我請你吃飯,不過……”她伸出手臂往外探了探,指尖微微傳來針尖般的涼意:“下雨了,你住哪裡,方便嗎?”
粟承撓撓頭,想拒絕,但覺得不合适,嗯了聲:“方便的,就在那邊的公寓。”
“海鄰公寓?”康筠岚眼神略微閃過意外,随即自然地笑了笑:“那就好,你想吃什麼?”
“都、都行。”
“那就吃自助小火鍋吧?”
“行,我,我不太吃辣。”
“少加點辣,可以吧?”
“可以,可以的。”
飯吃到一半,粟承擡起頭,期期艾艾地問:“大學,好嗎?”
康筠岚頓了頓,擡眼對上粟承流露着向往的目光,突然覺得如鲠在喉,眼裡一片潮熱:“挺好的啊。”
“圖書館很大嗎?”
“對。”
“也有很大的食堂吧?”
“嗯,但我們都喜歡吃美食街,領導們說這裡都是蒼蠅館子,但我們挺喜歡的,你覺得呢?好吃吧?”
粟承點頭,埋頭仔細嚼着軟糯的年糕。康筠岚沒再說話,幫粟承多拿了些肉菜。
吃過飯出來,雨下大了,空氣裡散發着泥土青草的氣息,微冷。許多學生躲在檐下避雨,打字求好友送傘。粟成看着被雨絲虛化的風景,有些發愁。
見狀,康筠岚從容地在包裡摸出一把藍色折疊傘,快速撐開遮在粟承頭頂:“走吧,我送你過去,反正也挺近。”
粟承不太好意思,康筠岚再三要求,他便應了,康筠岚邊走邊說:“你是準備開個攤嗎?”
“嗯,待着也沒事做。”雇主晚上又不需要他做飯,正好出來擺攤。
“好,到時候我帶朋友來嘗你的手藝。”
粟承心中感動:“謝謝你。”
“客氣什麼。哦,對了,海大是可以進去的,除了特定的區域不允許參觀,其他都随便,你沒事了可以來找我,加個聯系方式吧。”
也好,粟承摸出手機,報了号碼。
康筠岚看着他的卡通老黃牛頭像,笑說:“你看着不愛說話,居然用這麼可愛的頭像,哈哈。”
粟承垂下眼,心說那是某位挑剔的雇主要求的。
很快到達目的地,康筠岚揮手告别,示意以後手機聯系,粟承看她穿得薄,擔心她受涼,叮囑了幾句後便上了樓。
打開房門,屋内的暖意裹繞全身,粟承早就感覺很冷了,不過沒好意思說,他換好鞋,去了趟洗手間,正欲開客廳的燈,忽然看見落地窗前立着一道黑黑的影子,靜靜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粟承驚叫一聲,險些跌倒。
外面雨聲嘩啦,為華麗的建築蒙上了一層神秘霧紗,霍岩軒揣着西裝口袋,背映淺淡霓虹踱了過來,皮鞋踩在地闆上清晰有力:“去哪兒了?”
粟承心髒驟停,訝然道:“少,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