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半點就出發!我查過了,你們這邊太陽出來得不算很早,就這個時間等太陽出來剛剛好,去不去?能拍不少照片噢!”
粟承點頭應下,心裡還是忍不住操心弟弟,對方并沒有回消息,也許是還沒有下晚自修吧,他得再等等。
上下眼皮打架了二十來分鐘後,手機提示音忽然響了,粟承困意全無,幹嘛點開屏幕,果然是弟弟的消息,不長不短,隻有寥寥三字:【八點回】
大概是剛經曆趙芙的熱情聊天,粟承竟覺得弟弟态度有點冷漠,往常再怎麼忙,也會回複表情包,還會一本正經讨要一個晚安。不過粟承很快就想通了,弟弟一直都不苟言笑,總體沒什麼差别,而且備考壓力也大,冷漠點也是正常的。
他沒繼續糾結下去,很快抛卻那些細枝末節,進入夢鄉。
他定好了鬧鐘,次日早早收拾好來到約定的地點,由于手臂還受着傷,所以他特地帶了根爺爺不用的拐杖。
趙芙的目光在他的拐杖和圓鼓鼓的背包上來回逡巡一番,不免責怪自己太神經大條,粟承受了上,怎麼好走那麼多路呢?可惡,她不該那麼草率的。
“你怎麼了?”粟承察覺到她眼神的灰淡,低頭看自己,了然地說:“沒事,我可以去。”
“對不起粟承哥,我一時太激動,我以為你好得差不多了。”現在看來還是有點嚴重,也不知道走完山路會不會加重傷處。其實答案擺在眼前,多少都會受影響的。
粟承搖搖頭,寬慰她:“真的沒事,走吧,都收拾好啦,總不能又回去吧?”
康筠岚沉默幾秒,不容拒絕地将背包從粟承背上卸下背到了身上,秀氣的眉心在沉甸甸的包裹壓上肩脊時驟然蹙起,仿佛一秒要窒息:“你都拿了什麼?”
粟承小聲:“一些吃的,還有水。”
“行吧。”康筠岚使勁拽了拽背包帶子,“那我們走哪邊?”
讓女生背包已經讓粟承心裡很羞愧,他連忙往前走了兩步,給兩個女孩帶路,灰蒙的天逐漸顯露天光,不遠處的山尖隐隐冒出一團囫囵的紅暈,本來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趙芙登時打了雞血一樣拉着康筠岚往前奔跑。
她一邊跑一邊雀躍地朝沉寂的峰群高喊,山間霎時回蕩出一串串清亮的回聲,驚擾了半山腰吃草的羊群,羊群如遇天敵,驚慌地逃竄起來,嘴裡嚎出嘹亮的叫聲。
少女輕快的背影在破曉的清風下虛化成兩道剪影,周身仿佛鍍了流動的金邊,與那亟待越出雲海的霞光融為一體。
“粟承哥,拍照,快快快,幫忙拍照!”
趙芙激動地站在山巅,身後的日頭就那麼冒出來,雲海瞬間像被點着了一般,随風翻湧,宛如流動的紅綢。
粟承摸出手機,食指和小指卡主手機,大拇指按下開門,一張充滿蓬勃生命力的照片便出現在相冊裡,趙芙連着擺了許多pose,又讓康筠岚将背包放置到一點,拍起了合照,幾十張照片存入照片,趙芙終于意猶未盡地走到跟前看成品。
幾十張照片最後删成十來張,發到了三人群裡,趙芙輕輕推着粟承往日出的位置站,遼闊的雲海卷着金色碎浪,氣勢磅礴,好似滔滔江水在身後奔湧翻騰。
粟承覺得自己手臂受了傷不适合拍照,康筠岚讓他背對着鏡頭,或者将受傷的左臂朝向對面的山峰。這樣的站姿還算不錯,康筠岚快速拍出幾張清晰漂亮的照片,不過粟承太容易不好意思,擺了幾個動作便怎麼也不肯拍了。
由于體力耗費太多,三個人感到累了,便翻出攜帶的食物飲料,開始吃早餐。
下山已經九點,本該是回去休息的,但趙芙又餓了,癟着嘴說想吃馄饨,表示想去粟承家裡拜訪,粟承不太好意思,但也沒拒絕,于是粟承便帶着兩人回了家。
推開陳舊的老門,粟承拄着拐杖,迎面看到一抹白藍相間的高挑身影。隻見粟骅戎靜立在門對面,校服拉鍊将将卡在喉結下方,下颌線緊繃着,連眼神也是冷的。
粟承原本還勾着的嘴角垮了下去,動了動唇:“骅戎?”
粟骅戎低低應了一聲,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身後的兩名女孩身上。
“這是我,我的朋友。”粟承讓到一邊。
“hello,你好呀弟弟,我是你哥的朋友。”趙芙笑盈盈朝粟骅戎揮揮手,同時也有些驚訝地看向了粟承,“哇,你弟長這麼高,好帥啊,不會是校草吧?”
“哪有,高中沒有校草的。”
“嘿,你們學校有校草嗎?”趙芙熱絡地問粟骅戎。
粟骅戎盯着粟承打着繃帶的手臂,臉色不算愉悅。本就不喜言談,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對方還是哥哥的朋友。他冷淡的眉眼輕微舒展了一些,勾出一抹淡淡的、禮貌的笑:“隻是普通人。”
“哦吼,這就太謙虛了啊。”趙芙眼神揶揄,掂了掂手裡的禮品,問粟承該放哪裡。粟承帶着他進了屋,屋裡長時間不住人,帶着淡淡的土腥味兒,老舊的桌子落着土白的灰。
爺爺倚靠在炕頭,渾濁的眼沒有焦距,隻是聽到了陌生的笑聲,他微微側過頭,好奇問道:“承承,誰來了?”
“爺爺好。”趙芙熱情地跟爺爺打招呼,岔了輩的人居然在一旁聊起了家常。康筠岚則簡單打了招呼,走到椅子跟前,剛坐下,按在扶手上的掌心便沾了一層灰,康筠岚頓當即彈起來。
見狀,粟承難免有些尴尬,抓過一塊抹布直奔水龍頭,開大閥門沖着抹布,走進屋裡擦椅子。粟骅戎跟上來,将他手裡的抹布抽出來,小聲在他耳邊問:“哥,手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