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認真上課的帝師,頭一回走了神,看着窗外飛過的群鳥,橫穿斜陽。
對下課的期盼越來越大,心中抱怨着時間怎麼不走的快些,再快些。
這般希望下課的情形好像早些年也有一次。
“小夫子?小帝師?好裴卿~求你了,把團團帶過來吧。”年幼的樓澤桉帶着還有嬰兒肥的臉蛋俯案對正襟危坐的少年裴卿懇求道。
“不行,團團會亂跑的。”少年青澀的臉上滿是認真,手裡筆耕不辍,批改着比他小不了多少,甚至還有些比他年紀大的學生的作業。
看着少年在宣紙上圈圈畫畫,樓澤桉決定使出自己的撒嬌大法,定要人将團團帶來。
一哭:
“求你了~好夫子,壞夫子,你是我的小夫子,你就把團團帶來吧。”
“不行。”少年裴卿冷峻臉。
二鬧:
“裴卿!你大膽,孤是太子,是儲君,你身為臣子怎麼能不聽儲君的話呢?”
“臣也是帝師,是您的老師,有勸君納谏的責任。”據理力争的少年帝師——冷峻臉。
三上吊:
樓澤桉一氣之下,舉起少年裴卿的佩劍。
第一下,沒舉起來。
“什麼玩意兒,這麼重。”
年僅十三的裴卿沒好氣地瞧了一眼,九歲大的孩子伸着還沒蓮藕粗的胳膊吭哧吭哧喘着氣想要舉起比他還高的佩劍。
......
“殿下這點身高就妄想拔秦王之劍了嗎?”
小太子氣極:“你!你大膽!你妄言!你非議孤!孤要拿你的佩劍自刎!”
小太子好不容易拔出不到一隻的劍柄,橫在,或者說用自己肩膀支撐在脖子邊,兩股顫顫。
“不管怎麼樣,孤明天一定要看到團團!”
裴卿也是被這小孩整怕了,“那殿下第二天早點來,我把團團帶來,殿下好生看着它,别叫它課上亂跑。”
小太子嘴裡答應的爽快,第二天,兩人大眼瞪小眼,就這麼看着小白貓明目張膽地從國子監溜出去。
偏生他們還一個都走不了,焦灼地等着下課時間。
好像也是那回,他第一次見樓筠。
“都怪你。”一向溫和,從不發脾氣的裴卿,第一次對人産生怨怼之情。
被裴卿責怪的小太子不敢反駁,不斷道着歉:“我錯了,是我沒看住。”
一直被鎖在宮中的裴卿,唯一的玩伴就是團團了,此時玩伴消失,險些急出淚來。
“你...你别哭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小夫子,我保證以後你說往東我絕不往西,為你馬首是瞻,别哭啊,别哭。”
樓澤桉平日裡在這麼對裴卿沒大沒小,心裡還是把人當自己老師的,試問,你的老師在你面前哭得稀裡嘩啦的,罪魁禍首還是你,你慌不慌?
反正小太子是徹底慌了,恨不得把昨天撒潑打滾硬要裴卿帶團團來的自己扇進泥裡。
也是從這件事情開始,樓澤桉對裴卿就不隻有對老師的欽佩,還多了些看待弟弟的照顧情緒在。
原來,名滿京城的少年帝師也隻是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啊。
“找回來。”裴卿強忍着情緒,皇宮不必其他地方,稍微一個不留意就會沖撞到宮裡的貴人,無論沖撞到哪一個都有可能被當場打死,一想到這個可能,裴卿就安不下心來。
“好好好,我找,我找。”
小太子帶着蒙着面的小帝師一路問,最後得知團團跑進了後宮。
裴卿宛如晴天霹靂,外男不能進後宮,這下團團是九死一生了。
樓澤桉也知道這個規矩,人小鬼大的他決定帶着一直循規蹈矩的小帝師幹一件出格的大事。
将裴卿安置到一處沒人的小院,他匆匆跑回宮殿,扒了随身太監的衣服就往外跑。
可憐的小太監抱着隻有裡衣的自己在太子寝宮瑟瑟發抖:他還不想獻身啊!而且殿下才九歲這麼就對這種事情好奇了?還是對男子!是誰教太子學壞的啊!
咬手帕。
咦?殿下人呢?
此時的小太子健步如飛,迅速繞過一衆侍從朝他的老師飛奔而去。
“給,穿上去,孤帶你進去找,不會有事的。”小太子見肉乎乎的拳頭捏的極緊,用自己最大的誠意保證道。
少年裴卿狐疑地接過太監服,裝扮好後小心翼翼跟在樓澤桉身後。
這一找就是好幾個時辰,找到天都快黑了,他都快要失去希望,慢慢接受團團已經消失不見的事實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