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跟在樓筠身後,兩人已經尋到了規律,隻要一人照着右邊走,一人照着左邊走便不會出錯。
思緒不用放在正事上,自然就會有點飄忽不定。
裴卿不知何時盯着兩人腕間纏繞的發帶看了許久,發帶的另一端纏在不斷向前的女人手間,前面是看不到光的暗道,輕輕地在發帶上摩挲了兩下,就好像,這人能一直在前面帶着他走一樣。
到了,兩人一前一後站在石門前,樓筠用方才打開暗門的方法打開了眼前的石門。
沿着和剛剛一樣的石梯一路向上,一個僅供避難的木屋出現在眼前。
“這裡是?”裴卿跟在樓筠身後走到房中,徑直向外邊走去。
樓筠就這樣被兩人之間的發帶牽着向外。
周圍都是樹林,隻有一條一人寬的小道從木屋門前蜿蜒而去,太陽挂在天邊,隐隐透出微光,城内應當不會有這樣的地方。
估摸着時間,他們這是到了城外?
裴卿在觀察屋外的環境,樓筠則是觀察着屋内的東西,屋子極其簡陋,隻有中間擺着一張圓桌和四把竹椅,地面上的半數面積都被草垛所掩蓋,上面蓋着些許破布條。
草垛上還有着不少陳舊的血迹和泥土。圓桌下還有一些鐵鍊和麻繩,想必是圈人用的。
“這應該是他們的落腳點。”樓筠扯着兩人之間的發帶,将人引至自己身側。
指着草垛上還算新鮮的血漬道:“上一批明顯才剛剛轉移。”
又問:“帝師覺着這草垛上能睡幾人?”
“十餘人上下。”
木屋面積不大,草垛也隻占上一半,十餘人已是差不多了。
十餘人?樓筠淡笑不語,若隻是睡下,十餘人确實稍顯擁擠了,但這種視人為貨物的人,真的會讓他們的“貨物”有個能睡下的地方嗎?
“李安行此事已久,若隻是十餘人,那一批人相隔多久進一次京,每一次進京又什麼時候被帶離李府?離開了李府後又被帶去了哪裡呢?”
裴卿依着樓筠的話思附着,沒有回話。
樓筠倒是想起一個她還未證實的問題。
“帝師那日是借着掩柔娘的嘴号脈嗎?”
青年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猝不及防應了套:“嗯。”
欸?
反應過來後,隻見樓筠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發帶本身就不長,樓筠還将手收了去,青年隻得順着力道向前撲去,正正好與女人不過半掌距離,腳尖與腳尖不過一個拳頭。
“所以帝師早就在查了,是嗎?”
最後兩個字,拖的極長,極輕,樓筠低頭,偏向青年,在其耳側質問道。
不知為何,輕飄飄的兩個字,卻讓裴卿從中讀出了怒意,感受到了極大的壓迫感。
熱氣打在耳邊,惹起一陣癢意,青年縮着脖子,腳下卻不敢偏移一寸。
“裴卿,為什麼不告訴我?”
樓筠直起腰,隻看到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轉而又道:“是不信孤能幫你,還是不信孤的立場?”
這話就重了,但效果奇好,剛剛還縮葫蘆裡的青年立刻跳了出來辯駁道:“沒有,都不是。”
“哦?那孤自打接了案子到現在,不說與帝師時時一起,也算是一天一見吧。帝師當真連個說話的氣口都沒有,一次都未曾向孤提及?”
樓筠好整以暇地等着眼前之人的回答。
“走私之事尚未查清,我怕殿下知道後憂心,便想查清楚後再告訴殿下。”
青年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都來自真心。
唉,樓筠無聲地歎了口氣,捏着人下巴,揭穿道:“說實話,裴卿。”
“若同你一起查案的是兄長,你還是今天的話術嗎?”
被看穿了的帝師,将下巴從女人手裡掙脫,向旁偏了去。
隻能看到半張臉的樓筠:
脾氣不小。
拉着發帶,指尖微勾,發帶驟然縮短。
裴卿沒想到樓筠會這麼出招,直直被人拉着撞了上去。
額頭擦着女人的面頰而過,兩人太近了,裴卿踉跄着向前踏步想要穩住身體,卻隻是徒然。
大腿插進女人的衣袍間,系着發帶的手被锢在身前,另一隻手虛空抓了半晌,沒尋到支撐物,最後落到了女人的肩膀。
看起來就像是投懷送抱,被自己心裡所想,惬意到眯眼的樓筠用手攬住裴卿的腰間,将系着發帶的那隻手高高舉起。
逗弄道:“帝師這是找不到理由,便投懷送抱讓孤消氣嗎?”
“我沒有!”青年臉上的紅暈,不知是被氣的還是羞的。
無論如何,能看到裴卿另一面的樓筠都覺得心滿意足。
懷裡的帝師向外一掙,環着他的人紋絲未動,用手推了推,還是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