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筠心中窩火,裴卿還嫌這火不夠旺一樣,拼命往裡邊添柴:“臣以後有消息不會再瞞殿下,但也請殿下以後莫要再這般逗弄臣了。”
“呵,”樓筠怒極反笑,莫要再這般逗弄臣了?
哪般?
盯着退開後,恭順行禮向自己谏言的裴卿,樓筠終還是沒忍住心中的怒火。
解了手腕上的發帶,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将青年的雙手困住,打上死結,順着剩餘的長度,拉着人靠近。
一邊動作一邊問:“哪般逗弄你?”
舉着青年被捆起來的雙手,在人眼前示意。
“這般?”
帶着人行至牆角,将人按在牆上。
“這般?”
将青年垂在額前的發絲饒在指尖。
“還是這般?”
樓筠肆意地發着脾氣,逼着裴卿和自己對視。
“帝師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孤對你的心意?”
瞳孔裡倒映着對方的身影,樓筠突然卸了氣。
松了手,算了。
看到裴卿那雙充滿驚懼的眼睛,她突然什麼都不想做下去了。
逼問也好,表明心意也好,都沒了必要。
裴卿在怕她,明明說好,第一次喜歡人,要好好待他的,才多久,她就忍不住發脾氣了。
眼前猩紅一片,樓筠突然打了下牆面,大步退開。
該死,又來了。
心裡的暴虐無法壓制,樓筠遮着半張面,拇指和無名指死死摁着太陽穴。
狠狠咬下舌尖,勉強維持着神志。
上一世的瘋心病果然也跟着來了。
她有時覺得裴卿是引她發作的引子,不然為何她每次在這人面前就特别容易犯病。
前幾次還壓了下來,這次倒好,直接發作了。
“殿下!殿下!”
這些步步緊逼的人變成了裴卿,樓筠想都沒想就像外邊閃去。
鬼踱步?
裴卿看着女人踏着鬼步以飛快的速度消失,來不及驚訝,施展着輕功也追了下去。
兩人你追我趕,一前一後往遠離京城的地方跑去。
裴卿越是跟着,就越是心驚,以他的功夫竟隐隐有跟不上的迹象。
他原以為之前他掙不開樓筠是因為他不敢用力的緣故,現在看來,也許他本身就掙不開。
不知過了多久,奔至一片竹林,樓筠終于停了下來,朝後面追上來的人冷冷吐出一句:“滾遠點。”
以指為刃,樓筠借着内氣為勁,将竹身橫切成兩半,拆了竹子為劍,就這樣在竹林裡與竹鬥了起來。
裴卿遠遠站在竹間,看着樓筠在竹林裡施招,目不轉睛,面露驚歎,手握在腰間的鞭柄上,蠢蠢欲動。
這樣境界的對手,此生難遇。
樓筠發洩了半天,察覺到那個差點氣死她的人還沒走。
踏空而行,壓着竹節躍到了裴卿身前。
被削尖的竹尖指着青年的脖頸,樓筠雙眼的血紅并未褪去,身後飄舞的發絲襯的女人像陰間逃出,勾人性命的妖魔。
“打嗎?”
竹尖點在皮膚上,隻差一毫就能刺進去取人性命。
裴卿不躲也不閃,抽出腰間的銀鞭,語氣裡第一次帶着淩然的戰意。
“打。”
一問一答之間,兩人頃刻出招,手下皆是毫不留情。
這一戰兩人足足打了半天,都使出了渾身解數,最後還是裴卿不敵。
鞭子從手中脫落,掉在地上,揚起一片塵灰。
青年單膝跪在地上,用手背抹去唇角流出的鮮血,認輸道:“是在下輸了。”
樓筠眼底的猩紅在看到青年唇邊的那一抹鮮血時,刹那間退了下去。
拎着竹節,一步步朝如同羽落凡間般的裴卿走去。
裴卿早就打的沒力氣了,樓筠她,還沒醒嗎?
這一戰打的酣暢淋漓,他身上也無一處可動了,要是樓筠還沒恢複神志,他現在這樣也隻能被她取走性命了。
“哈...”從喉嚨裡發出近似氣音的一聲笑,他作為大衍帝師,也不是沒想過自己的葬身之處。
或死在兩黨相鬥之間,或死在為國殺敵的戰場上,又或死在帝王猜忌之下。
倒是從來沒有想過會死在還未有什麼建樹之前。
裴卿突然仰頭,将身體最脆弱的部分展示在樓筠眼前。
如同獻祭般閉眼,靜靜地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像一顆石子落入水面,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樓筠伸出手,虛虛掐在青年的頸間,用着上位者的語氣質問道:“帝師現在知道孤的心意了嗎?”
裴卿突然笑了,笑得好看極了,原本清冷疏離的眸子睜開,被天邊的彩霞染上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