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兩色在棋盤上糾纏着,難舍難分。
蕭宴立在那裡看了會兒,眼看黑棋如走在懸崖峭壁邊,難免起了興緻,主動提議道,“我陪二爺下完這盤?”
蕭九念丢了棋子,嗒地一聲驚得蕭宴看向他。
蕭九念問,“有事?”
“也,沒有什麼事。”蕭宴站在離蕭九念三步外的地方,兩手垂下,右手搓着衣角。
“手”蕭九念斥道。
“啊?”循着蕭九念的目光蕭宴看到自己搓衣角的手指,他像被燙了一下抖開。“哦”
“沒事?”蕭九念審視的目光掃過來。
蕭宴搖頭,“沒”
“那就出去”
“有,有事。”
小沙漏翻了個面,一粒沙從狹窄的小口落下。
蕭九念道,“給你半刻鐘,開始。”
蕭宴道,“其實我是來,我是”
‘道歉’二字說不出口,想說的話像梗在脖子裡吐不出來。
蕭九念指了指沙漏,時間在飛速流逝。
蕭宴腦子裡亂成一鍋粥,他甚至覺得口渴。
“那個,其實是過幾天就冬至了,冬至呢,燈會,對,二爺去看燈嗎?”
一句話說完,蕭宴暗罵自己。想好的先道歉,再求原諒,然後請人一起去看燈,全亂了。
蕭九念問,“林堯臣跟你說什麼了?”
蕭宴松了口氣,“堯臣說是您叫他去府衙拖延時間以防萬一。”
“還有呢?”
蕭宴看了眼蕭九念,“還有您派沈兄帶來的證人挺關鍵的。”
“還有?”
蕭九念敲了敲那還剩一半的沙漏,蕭宴看出蕭九念不耐煩了。
“我收回我之前說的話。”蕭宴說。
蕭九念看了過來,“哪句?”
“‘冷血無情’那句,‘失望’那句也收回。”
蕭九念呵呵笑起來,“就因為我閑着沒事随手幫裴雪娘打赢了官司,在大公子心裡我不冷血了,不無情了,又不讓你失望了?”
蕭宴聽完心裡很不舒服,“是因為二爺後面做了這些事,讓我開始相信您并不是随便就讓雪娘去打官司,您讓她去的時候就想過幫她赢。還有回來的時候街上那些說風涼話的少了很多,雪娘赢的更多是美名,不是罵名。”
蕭九念開始收棋盤上的棋子。
蕭宴道,“雖然我還不知道您為什麼留下章辛,可我也願意相信您自有您的道理。”
蕭九念收完黑子收白子,小聲道,“笨”
蕭宴看他,“我聽見了。”
“想不明白?把章辛趕走了,裴雪娘告誰去。”
一語驚醒夢中人。
沙漏見底了。
蕭宴抿唇,“冬至的慶功宴,還有看燈,二爺能去嗎?”
蕭九念收了沙漏,“還有一句話,大公子回去好好想想。要是也收回,我可以去。”
說完,蕭九念擺手‘送’客。
外面的雪停了,蕭宴一出門險些和沈潮平撞上。
沈潮平臉色難看,道了聲小心,往暖閣去。
蕭宴在雪地裡站了一會兒,想到了那句話。
那還是蕭九念去看望他的傷口時,他說過的話。
——我蕭宴甯願認外面的乞丐做叔父,也不會認你。——
蕭宴抱頭呻吟,“我怎麼能這麼說?這下豈不是真要磕頭賠罪叫叔父才行了?”
“要不我回去和他打個商量?”
蕭宴望着暖閣的燈光,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暖閣内
沈潮平在書房沒找到人,尋至蕭九念的卧房。
“出事了”,他喝了口茶,說道。
蕭九念換了頂黑邊的笠帽戴在頭上,不太滿意,他又換了頂藍邊的。
“我的爺,真有事。”
“苟崖幹了什麼,救走了章辛還是擄走了裴雪娘?”蕭九念把玩着匣子裡收藏的匕首。
沈潮平一怔,“您怎麼知道?他擄走了那家的女孩兒九月梅。說您要是想救人,明日三更臨西橋見。”
“嗯”,蕭九念從匣子裡拿出一把匕首。烏金鞘上鑲了顆寶珠,燈下燦然生輝。
沈潮平又喝了一口,“我跟他說,他找錯人了。您向來不管别人死活,區區一個小姑娘,您不會去的。他不死心,說會在那裡等,等不到就把人從橋上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