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念道,“告誡你的話你都當耳邊風了。怎麼,府裡的宵禁不管用,我說話也不管用,這府裡沒人管得了大公子了是不是?”
蕭宴委屈地耷拉下眼皮,不吭聲。
“你也不用這樣子敷衍我。你大晚上的不顧宵禁往外跑,還連同外人往府裡帶人進來。蕭宴,你專門和我對着幹是不是?”
“我沒有。”
蕭九念呵地笑一聲,“大公子指出來哪一件是我冤枉你。”
蕭宴對上蕭九念的目光,“堯臣是我朋友,他現在很不好,我于情于理都要”
“于情于理這都不幹你的事。”
蕭宴怒道,“那我要怎麼做,眼睜睜看着他跳一次高台,還是等着給他收屍。”
“都是不錯的選擇。”
蕭宴咬牙,“你簡直”
蕭九念道,“又是冷血無情。你怎麼不說完?”
蕭宴别過頭去,不說話。
寒風卷過,蕭九念咳了兩聲。他說,“你以為我大晚上叫你過來是要和你吵架的?”
“竟然不是”
蕭九念道,“懶得跟你廢話。我倒要看看蕭家的規矩能不能治得了你這頭倔驢。你跪在這兒,跪到明日辰時。”
蕭宴瞪視蕭九念,無聲反抗。
蕭九念一指門前,面容冷峻不容置疑。
蕭宴認命地垂下眼,一掀衣擺,跪在地上。
“明日送林堯臣回林府。”
蕭九念說完,咣當關上了門。
冬季的夜晚,這會兒風停了,連蟲鳴鳥叫聲都沒有,安靜地過分。
寒風陣陣,膝蓋酸麻難忍。
蕭宴慶幸自己來的時候披了件大氅在身上,冷的時候裹緊保暖。熱了就脫下來墊在膝下,也能緩解下膝蓋的疼痛。
這樣脫了又穿,穿了又脫,到了後半夜,冷得受不了了,膝蓋也疼得受不了了。
蕭宴心裡的委屈膨脹了無數倍,終于到了臨界點。
小心地把門開個小縫,習武之人的靈巧不是假的,無聲無息間蕭宴躲進了溫暖的室内。
月光借透亮的琉璃窗灑進屋内。室内燃着一種氣味濃烈的香,蕭宴捏着鼻子巡視四周,尋找能睡覺的地方。
傳入耳中的呼吸聲淺不可聞,時不時斷上一陣,又像人突然活過來一樣重新正常起來。
蕭宴脫了大氅,去了靴子,赤腳走過屏風,好奇地往屏風後那松軟的大床上了一眼。
蕭九念散着發,窩在柔軟雪白的被褥裡,整個人像一個大号雪團子。
呼吸聲又斷了。
蕭宴試探着抽出蕭九念的手給他搭脈。手是冰涼的,脈搏跳動很微弱。蕭宴正擔心蕭九念是不是突然生了什麼病,呼吸聲再次響起。
蕭宴松了口氣。
他看了看面前的大床,心道,被子很軟,床很大,再多睡一個人似乎沒有任何問題。這麼想着,蕭宴嗖地鑽進了蕭九念的被窩,小心地和小叔父保持着距離,閉上眼睛。
“誰準你起身的?”
蕭九念的聲音猶帶困意。
蕭宴一僵,閉上眼睛假裝睡着。
“不回話就出去。”
被窩是溫暖的,外面是寒冷的。在這樣的冬夜,蕭宴滿揣着沉沉的心事,嘗試背起摯友的痛苦,本身就令他疲憊不堪。蕭九念的嚴厲苛責讓他心中更加委屈。
蕭宴把被子拉過頭頂,任由自己的任性漫過全部理智。他說,“我就不出去。”
蕭九念踢了他一腳,“耍賴?”
蕭宴被一腳踹中肚子,整個後脊梁骨都蹿出了被子,險險挂在床邊,隻差一點就掉下去。
嗖地鑽回被子,這下蹿得猛了,蕭宴一擡眼正對上蕭九念深灰的眼眸,吓得一激靈。
蕭九念擡腳。
蕭宴心道,我習武之人豈能被你踢下去。
這樣想着,蕭宴伸長雙臂,探手抱住蕭九念。冰涼的觸感從雙臂席卷全身,蕭宴打了個寒顫。
蕭九念喝他,“撒手”
蕭宴閉眼睡覺不理會。
蕭九念火冒三丈,狠狠往蕭宴身後蓋了兩巴掌。
一聲壓抑的抽泣聲響起。
蕭九念停了手,“你哭什麼?”
蕭宴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膝蓋可比挨這兩巴掌疼多了,他也沒想哭。可是這會兒眼淚不聽話地往下掉,他就覺得委屈得不行,心裡又是酸又是軟,難受極了。
他哭得更大聲了。
蕭九念歎口氣,“有事明日再說,現在把眼淚擦了睡覺好吧?”
說完,重新躺好,竟然真的不再計較。
屋内重新恢複了安靜。蕭宴哭了好一會兒,一腔郁悶盡數消散。
他剛有了困意,聽蕭九念道,“滾起來把臉洗了再睡,敢把鼻涕蹭到我衣服上,你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