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陛下趙蘋年近五十,坐鎮皇朝多年早磨沒了女性的柔美,不怒自威。
這位陛下并非先帝的女兒,論輩分算是先帝的妹妹。自先帝崩逝後,在北疆老王爺的首肯下,趙氏皇族的承襲落到女性後裔的頭上。這位女皇陛下生父是北疆軍初任統帥梁恒,生母是先帝的表姑姑蕭氏郡主。女皇陛下是長洲一脈初代長公主的外孫女,先帝末年時,整個皇朝除卻她找不到第二個和先帝老王爺有血親的皇位繼承人。
她年輕時曾與一落拓書生成婚,育有一子趙楚。書生病弱,幾乎悄無聲息地就消失在衆人的視線外。皇朝内外一直謠傳,書生是子虛烏有,趙楚是女皇陛下的私生子。而關于孩子生父的猜測也跟着趙楚去往北疆,落到趙楚的養父鎮邊侯蕭文仲頭上。
沈潮平走在前面引路,蕭九念面無表情地跟着。
“二爺,求您了,千萬給陛下幾分顔面。”沈潮平提心吊膽,生怕蕭九念像對待那女官一樣朝女皇陛下甩臉子。要真是那樣,蕭九念自然沒什麼事,他就得被拿出去開刀問斬。
元日登樓垂訓,女皇陛下此時就坐在高樓之上的遮風蓬裡。禁軍五步一崗将這裡圍得鐵桶一般。外圍有幾個圓桌,當朝左右相還有幾位尚書圍坐在一起烤火地烤火,閑聊地閑聊,一派随意。
女皇陛下身邊坐着位打扮精緻的婦人,女皇陛下剝了瓜果遞給那婦人,看着極親厚的樣子。沈潮平掃一眼,低聲對蕭九念道,“是長樂郡主。”
蕭九念不悅道,“有什麼可稀奇的。不都說她才像陛下親生的。”
早年間,甚至有傳言說,陛下欲把東宮給長樂郡主住,立儲的心思不加掩飾。沈潮平跟在蕭九念身邊,還真聽侯爺跟蕭九念提起過這事,并不是什麼傳言,是确鑿的事實。因為這件事,老王爺還發過火,責問女皇私心太重,要她為國為民多想想,此事才作罷。
說話間,二人到了女皇的跟前。
沈潮平跪地叩首。女皇叫他起來,客氣道,“你都長這麼大了。家中長輩可還好?”
沈家自三代前就是鎮邊侯的親随,沈潮平聽祖輩們提過和女皇的交情,當時他半信半疑的,沒想到是真的。
“臣來時,曾祖身子尚硬朗。臣替曾祖謝陛下關心。”
女皇擺手讓他起來,“不必多禮,朕時常想念在北疆的日子,故友多年不見,朕實在念着他們。”
沈潮平退到一邊,望向蕭九念。
蕭九念立在那裡,不說話也不動。女皇不錯眼地盯着蕭九念看,也不說話。場面一時僵持。長樂郡主站起身來笑道,“殿下總算回了京,陛下總念着你呢。”
蕭九念哂道,“陛下日理萬機,還有空惦着我,實在叫我惶恐。”
長樂郡主臉上的笑僵住,“九念,團聚的日子你非要如此嗎。”
女皇陛下擺擺手,長樂郡主行禮退下。沈潮平見狀忙跟着一同離開,偌大的地方隻餘母子倆二人。
“我聽說老王爺偏愛你,這些年在北疆過得可還順心?”
蕭九念道,“你都說了偏愛,我豈有不順心的地方。”
女皇陛下笑道,“你這性子是像了誰了。我還當有鎮邊侯在,多少會約束你些。”
“陛下若瞧不上我,何不遣我回北疆去。”
女皇陛下笑容散去,她坐回了原位,指了把椅子給蕭九念,“待開春再議。”
“何需等什麼開春,陛下富有四海,區區一個蕭九念何足挂懷。”蕭九念嗓音顫抖着,“還是說二十年前是個病兒丢之不足惜,如今勉強長成又有了些用處。是嗎?”
女皇陛下道,“九念,今日不談舊事。朕邀你來,是想讓你看看集蕭趙三代人之力才有的繁華盛世。”她指着樓下萬盞燈火,又望着蕭九念的眼睛,認真道,“你會愛上這江山的。”
蕭九念不屑道,“哪怕内裡蛀蟲滿地?”
女皇陛下憑欄而望,笑道,“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先帝朝平内外之亂兵乏民乏,朕登基後順應天時休養生息。如今金滿倉糧滿倉,老一輩人未去,新一輩人已起。蛀蟲也好,兵亂也好,也該試着交給你們這些年輕人來處理。朕聽季柱說了,你從他督事院那裡強抄了幾份長洲的軍報?”
蕭九念道,“好快的耳報神。”
“朕記得你來天京前,督事院那邊是卸了職的。按規章說,你無權調督事院的文函,也不該調十二衛的人為你所用。可有此事?”
“陛下是要治我的罪?”
女皇陛下道,“朕知道在你心裡朕沒資格管你......”
蕭九念臉色微變,“陛下要治罪就治好了,難道為了調幾個侍衛和文函還要把狀告到北疆去嗎。”
女皇笑了,“你是在北疆養大的孩子,于情于理朕不能越過老王爺懲治你。不過也不必着急,蕭侯爺即便要料理你一時也脫不開身。若他要動家法,朕定去給你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