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穿蜜色小襖,配深色襖裙的少女走進了面館。她看着不過二八年華,天生一副笑盈盈的模樣,容色清雅,氣質卓然。這少女一進來就自動站到張瑞陽身旁,和他挨得極近,仰頭朝張瑞陽一笑,“瑞陽,你讓我見的人就是他?”
她朝蘇禹卿望過來,蘇禹卿也望着她。眼見這少女瞳孔一震,發出一聲驚訝而羞澀的呓語,蘇禹卿心中苦笑。
張瑞陽介紹那少女說,“她姓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蘇禹卿腦中轟地一聲燒着了。
張瑞陽攜着那原娘子的手,朝蘇禹卿說,“三日後,我家要辦定親宴,禹卿,希望你能來。”
——
回了蕭府,蘇禹卿找到蕭宴,掏出三個金元寶依次放到蕭宴面前。
“怎麼,發财了?”蕭宴把金元寶揣進懷裡。
蘇禹卿揉揉眉頭,“佛童三日後定親,你帶上堯臣給佛童買份賀禮,以後若是有事,幫我照應一下他。”
蕭宴說,“你自己怎麼不去。”
“軍務緊急,我要回長洲。”
蕭宴滿臉都是‘你就裝吧’,“呵。”
蘇禹卿嫌棄道,“是不是兄弟,叫你幫個忙推三阻四的。”
蕭宴掰着手指頭算了算日子,他把三個金元寶又放回桌上,“不好意思,我忽然想到那日說好陪九念去看皮影戲,實在不巧。”
蘇禹卿咬牙,“好,我記住了,你就是這麼對好兄弟,你等着。”忽然想到什麼,“等等,九念?你什麼時候和你家二爺關系這麼好了,這麼叫他他不揍你?”
蕭宴挑眉,“用你管。他比我小兩個月,我叫他名字怎麼了。蘇指揮使,别像隻鴕鳥似的,要去就自己去,舍不得就是舍不得,你連自己的心都騙不過,還想騙别人?”
——
三日後,通往天京城外的長街,蘇禹卿把自己挂在馬上,叼着酒葫蘆往城外去。
他心裡一時覺得解脫,一時又暗恨自己是個懦夫。佛童盛情相邀,他卻連去都不敢去,隻能連夜逃跑。
頭暈腦脹間,小厮的馬靠過來,“爺,那是老夫人的馬車。”
離城門不遠的地方,确實停着一輛馬車,上面挂着蘇國公府的燈籠。馬車旁邊站着管家,一看見蘇禹卿忙奔過來攔住去路,“老夫人叫你過去。”
蘇禹卿一進馬車就看見滿頭銀絲的蘇老太端坐在車内,看見他,眼神如刀。
蘇禹卿走過去敷衍地見了禮,“祖母。”
蘇老太劈手就要給他一耳光,蘇禹卿早就提防着她,退了一步輕松地躲開了。
蘇老太說,“小畜生,你還敢躲。瞧瞧你現在的樣子,滿身酒氣,如此頹廢,簡直丢盡了蘇國公府的臉。”
蘇禹卿冷笑,他借酒消愁未見成效,反而激起身上壓抑許久的怒氣。他說,“我何德何能丢國公府的臉,我蘇禹卿在地裡刨食的時候,國公府在哪裡。我在軍中受盡欺負咬牙往上爬的時候,國公府在哪裡。怎麼我出頭了,國公府處處跳出來與我為難。你以為我稀罕那個什麼爵位,稀罕你們國公府的榮華富貴,索性将我蘇禹卿從家譜裡除名,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蘇老太啪地給了他一耳光,清脆響亮。
蘇禹卿咬牙,“我真是他娘的欠你們蘇家的。”
蘇老太道,“你生是蘇家的人,死是蘇家的鬼。你爹生前沒把你帶回府嚴加管教是他的失職,我老東西活不了幾年,死之前看着你成親襲爵,我到地下才能給你爹一個交代。”
成親二字讓蘇禹卿更加憤怒,他喊道,“别跟我提成親的事。”
蘇老太說,“孽障,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那個張瑞陽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出身,膽敢勾引你,真是賤胚子。”
蘇禹卿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原來自己瞞了許久以為家中無人知曉的隐秘感情竟然被祖母一語拆穿。“祖母?”
“我聽說他今晚辦定親宴,娶的是破落戶原家的姑娘。怎麼,他眼睛長到天上去了,分不出魚目和珍珠,還是說他玩弄你的感情,然後棄之如履?”
蘇禹卿了解蘇老太的脾氣,這是個眼裡不揉沙又傲到沒邊的人,若不是她這個脾氣,當年蘇禹卿的父母也不會落得分隔兩地相繼郁郁而終的下場。她既然知道張瑞陽,也知道蘇禹卿對他的感情,又連人家什麼時候定親,定的是哪家的姑娘都打聽到了,就絕不會隻是說說而已。
果不其然,蘇老太哼道,“他張瑞陽想全身而退,老身倒要看看他哪來的福氣。就算要成親,也得你甩了他,娶個比原氏女好一百倍的人,還得先于張瑞陽定親成親才行,否則豈不是落了下風。”
蘇禹卿不知道這種事有什麼好攀比的,他和佛童又不是敵人,“你想做什麼?”
蘇老太說,“這個你不用管,總之老身讓他定不了親,不僅定不了,還要被街坊四鄰嘲笑,丢人現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