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蘇子玉不知是不是做了虧心事心虛,晚上一反常态也并不多說,推說身體勞累,早早回房休息了。如此倒正好為他們的行動提供了便利。
夜幕降臨,商雲給花長老留了一封簡訊,随後兩人翻身上馬,便即啟程往青州趕去。
快馬不休,連奔了數個日夜,終于到了青州附近。
一路上林霜寒唯恐身後追兵趕到,情緒一直緊張。商雲便也識趣并不多言,隻一昧趕路。
這樣四五日下來,兩人都已是疲憊不堪。
傍晚在客棧用飯,商雲見彼此臉色都不算好,不免提議道:“我們不如今夜在此修整一晚。明兒再跑一日,日暮便能入青州城了。“
林霜寒點頭應下。
也是他們運氣好。
剛用夕食,天邊便傳來隐約的雷聲,空氣裡泛起潮氣,瞧着竟是一場暴雨将至。一頓飯的時間,豆大的雨點“啪啪”直砸下來,狂風卷着水汽在屋子裡橫沖。
小二撤走碗碟,連忙又把窗戶關上,道:“小的引二位客官上樓罷。雨這樣大,坐在這裡也是無趣,不如洗個熱騰騰的澡早些安寝。”
又是一道驚雷,“轟隆”一聲。
林霜寒下意識向窗外看去,但窗戶緊閉,看不清外頭的場景。
她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我、我想在這裡再坐會兒。”
小二奇怪地看她一眼,又轉向了商雲:“那這位公子……”
商雲道:“這個雅間我們今日包了,餘下的你便不用管了。”
說着将銀子遞在了小二手上。
得了銀子,小二雖然覺得奇怪,但也不再多言,奉了茶盞後便即離開。
又是一道驚雷,林霜寒的身子不易覺察地顫了顫,下意識轉頭,又朝窗外看去。
燭火昏昏,映亮她一張蒼白的臉。
商雲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斟了一杯熱茶,推到林霜寒身前,随後起身打開了窗。
“林姑娘,外面隻是暴雨罷了。”
林霜寒抿着唇不說話,良久,“嗯”了一聲。
商雲撐在窗檻上,屋外驟雨傾盆,數不盡的雨絲從漆黑的天幕中懸倒而下。
他忽而覺得此情此景甚是熟悉,他在何處見過?
回過頭,燭火下林霜寒單薄的身子似乎在微微顫抖。
這身影與他記憶中某個身影漸漸重合。
刹那間福至心靈,商雲啞聲道:“那夜,也下了這樣的暴雨麼?”
他并未直言是哪一夜,但兩人都心知肚明,他指的是小青峰被滅門的那夜。
商雲其實并不知曉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不過幸運的是,他在苗寨入了林霜寒的夢。
在林霜寒的夢中,他親眼見血雨淋漓,林霜寒在血雨中猙獰顫抖。
聯系如今林霜寒的異狀,很容易便猜到當夜肯定也是暴雨傾盆。
良久,林霜寒又“嗯”了一聲。
她這樣應了,又回頭來看商雲,目光澄然如數月前兩人十年後于千絲門的初見。
“門主,你不必憂心,我知道這是暴雨。等雨停了,我就沒事了。”
每每對上林霜寒這樣澄澈通透的眼神,商雲再多的話也說不出口。
林霜寒不需要他的愧疚,不需要他的憐憫。
是否也不需要……他這顆灼熱滾燙的心。
燭火在冷風之中搖曳,看得久了,倒生了幾分困意。
本也是連日奔波身體疲累,林霜寒伏在桌子上,迷迷糊糊便睡了去。
趴在桌上的姿勢并不愉快,林霜寒睡得不好,腦子裡光怪陸離,俱是碎夢。
迷迷糊糊之中,她好似又踏上千絲門的長廊。
明亮的日光落在院子裡,将院子裡的一切都籠上一層柔和發亮的光暈。青石闆、花草樹木、石桌石椅在日光下都好似正閃閃發亮。
這是一個靜谧的夏日午後,溫暖的微風吹動廊子上挂的遮陽竹簾,發出沙沙聲響,催人欲眠。
刺目的陽光被竹簾篩落,在廊子上留下細碎的、随風搖晃的閃亮圓斑。
林霜寒想起來,這是她在千絲門的某一日,得了月叔叔的吩咐,尋花長老來了。
林霜寒在廊子上喊了兩聲,無人應她。
隻好推門而入,屋子裡也空無一人。
她又喊了兩聲花姑姑,仍舊無人回應,隻有木門吱呀的聲響。
林霜寒有些洩氣,正要退出,目光忽然被桌子上散亂的紙張吸引了注意。
紙上畫了一些小人,彼此做出一些奇怪的動作。尚且年幼的她不解其意,歪着頭蹙眉細看,隻覺得那些小人光着身子好生奇怪。
廊子上又傳來呼聲:“花長老,花長老!月長老找你有事,人呢?”
卻是商雲。
他幾步走到門口:“阿落?怎麼是你?花長老人呢?”
一面說,一面踏進門四處打量。
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在林霜寒拿的紙上,臉色忽而一下子漲紅:“你這呆瓜看什麼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