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跳下車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從座位下拖出一個常溫藥箱,飛快地在裡面翻找,動作有明顯的慌亂。他拿着腎上腺素回到車裡,伸手去解她的腰帶,卻在半路突然咬牙停住了手,隔着布料在她的腿上紮了一針。瑤光的狀态漸漸平穩,他把她的毯子裹得更緊,隻露出半張臉在毯子外面。他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幫她擦去額頭上的冷汗,手卻忽然在半空中僵住了:我在幹什麼?
事實是确鑿無疑的,他不想讓她死。但現在他自己的處境已經十分微妙,他必須知道她是什麼人。
倉鸮想起羅曼轉述的保證,以及來自費爾南多·馮·斯圖爾特的庇護。但這還遠遠不夠,把希望放在格拉尼茨的紀律上,指望他們的黑槍最後時刻能夠擡高一寸槍口?這不是他的風格。
夜色漸濃,車隊再次生起了火,他們将火堆用車和雪堆圍了一圈,擋住了寒風和外洩的火光。黑沉沉的夜色下,空地上清掃後留下的殘雪被篝火所照亮,衆人圍着咕嘟嘟的煮鍋,一邊吃飯一邊低聲交談着什麼,所有人都知道這趟旅程在明天就會結束,而這是他們難得的放松時刻。
倉鸮看了看表,站起來一邊拿起步槍背在身上,一邊對理查德說:“時間到了,我去接替尤拉放哨。”
理查德轉過頭來,向他揚了揚手。“去吧。”他随意地說。
倉鸮擡腿跨過雪堆,打量着周圍。走出一段距離後,他對樹下來回踱步跺腳的尤拉說道:“回去吧,烤烤火。”
“太好了,我都快凍僵了。”尤拉這樣說着,走向車隊。
倉鸮目送他離開。确認無人注意這邊後,他麻利地掏出懷中的衛星電話,撥出了一串加密的号碼。在等待了無比漫長的幾秒鐘後,對方終于接通了。
“盧卡斯,是我。我要格拉尼茨實驗室近期項目的情報。”倉鸮直截了當地對着電話說。“對,尤其是絕密的。是的,我在出任務中。我押送的人可能是格拉尼茨的實驗品。看在我們二十年的交情上……好吧,算我欠你一次。”
他挂斷電話,拿出手持戰術終端傳了個加密文件過去,又靠在樹上掏出煙來。打火機的火油似乎已經漏光了,手裡的煙怎麼也點不着。他煩躁地把打火機遠遠扔了出去,感到前所未有的焦慮。
過了一會兒,盧卡斯終于打回了電話。倉鸮發覺他的聲音有些發抖。
“阿列克斯,聽我說,我隻說一遍。我沒法發給你這些,不管是衛星電話還是你的戰術終端。這太可怕了。三個月前,格拉尼茨緊急立項了一個‘二階天賦者改造計劃’。”
“什麼是‘二階天賦者’?”倉鸮把煙盒揣回兜裡的動作停住了。
盧卡斯:“天賦者中再次獲得天賦的人,全世界大約隻有數十人。你押送的人,大概率是個二階。阿列克斯,你有麻煩了。”
倉鸮幾乎是下意識地問:“什麼麻煩?”盡管他的心裡已經提前給出了答案。
“能夠自由行走在地面上的二階,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任何一點她仍存于世上的消息都會被抹殺——她不會有機會活着出來。我聽過一點風聲,格拉尼茨的塞缪爾·W·福肯拉斯之所以能有L8的地位,全靠他那幾個半死的二階。”
倉鸮的胃部像是被人用力捏了一下。他的目光掃向遠處的車隊方向,視線透過篝火的餘光,看見那輛停在夜色中的運輸車——瑤光還在裡面,被鎖在籠子裡,被押着送往格拉尼茨實驗室。
她知道嗎?
她到底是誰?
“她究竟是什麼人?”倉鸮從牙縫裡低聲擠出這句話。
盧卡斯那邊的鍵盤敲擊聲停住了。“你知道的,我隻是個L4。這個問題大概隻有總部能回答。我挂了。”
“盧卡斯——”
“注意安全,阿列克斯。”盧卡斯突然說道:“希望下次回努帕拉述職時,我還能見到你。”
電話被挂斷了。倉鸮愣了一下,低頭看着熄滅的屏幕,風從他的側臉刮過,冰冷得像鋒利的刀。他突然低聲咒罵了一句:“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