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他特意看她一眼。
隻是她專注于浏覽紙上字迹,并未發覺。
“求簽,她們果真求了簽。”她拿出石黛在紙上點塗幾下,問道,“這是殿下剛剛查到的?”
趙曦澄點點頭,遞了一冊書給她。
她看着封皮上的字,又見不少紙張起了毛邊,不由訝然道:“這是殿下常看之書?”意識到自己失态後,連忙解釋,“我忘了,殿下會相術的,這等書籍自然是常看的。”
趙曦澄涼涼睨她。
她忙低頭翻閱手中的簽籍。
“一号、十二号、十三号、十四号、二十号,二十一号、三十三号、五十五号、六十八号,這些都是求生男的上上簽,共九簽,與蓮燈被偷的數量一緻。”
“對,目前已發生的五起案件,死者求的簽恰好是其中的一号、十二号、二十号簽、二十一号、三十三号。”
“嗯,兇手的目标應是這九人無疑。”她蹙了蹙眉,“但兇手的作案順序,并未依照簽号大小的順序來。”
“刑部推斷,兇手是依八卦圖方位順序來作案的。”
“不!倘使兇手真是遵循八卦圖的方位順序作案,一旦這九個孕婦中有人提前分娩,那兇手的作案計劃豈不是要落空?”
“依你之見,兇手是按照何種順序來作案的?”
她把石黛停在記錄着嚴大娘子遇害時辰之處,道:“我要知道已遇害的五個孕婦的臨盆日期。兇手的作案順序,應是依這個來的。”
“這個我會命人盡快去查。”趙曦澄沉吟片刻,修長的手指點了點紙上的幾處字,“照此看,兇手的下一個作案目标,應在這餘下的四個孕婦中。”
“正是!”她目光炯炯地看向他,“時間緊迫,請殿下調派人手,今晚務必在這四人住宅附近布防。”
“行!你先下去,我自會安排。”趙曦澄颔首,俄而又吩咐道,“你如今是司膳官,此後入口之物,須得自己動手。”
她面色一僵,應道:“是!”爾後怏怏退下,快到門首時,忽又止住腳步,轉回身問道,“殿下,您的傷——”
趙曦澄正在歸置簽籍的手一頓。
其時夕晖斜斜照進,給她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朦胧的橘。她如水的瞳仁像染了光,明滟裡揉着淡淡的暖。
似是被那光晃到,趙曦澄眯了下眸子,扭回頭道:“無妨了,你回房去罷。”
她依言回了檸月軒,卻是愁鎖眉心。
人事紛紛難料預,朝穿錦繡暮作奴。在家中她從未下過廚,日後要如何在王府司膳呢?
正忐忑難安時,錦允傳話,她隻需負責殿下的用膳即可。
她心頭一松,可一想到此後仍要備膳,頭頓又大起來。
枯坐半日,連日奔波之餘複兼變故疊生,她已疲乏至極,晚飯未吃就睡了。
次日一早,錦允傳話讓她去不梨居。
匆匆梳洗完畢,她快步趕至不梨居。
趙曦澄告訴她,兇手昨夜沒有出現,刑部在寶積坊亦是白守了整夜。
求了生男上上簽餘下的四個孕婦,大理寺隻找到三個。另一個本是住在寶積坊,昨天下午不知何故突然搬走了。
據鄰人反映,搬走的那婦人是一個極年輕的小娘子,懷的是頭胎。
正說着,杜軒與錦允進來了。
杜軒,即駕車的青衣小厮。另一駕車的小厮叫杜轶。
這是錦允告訴她的。
錦允禀告——慶陽長公主昨夜頭疾發作,童遷詢問殿下今日是否要去公主府一趟。
趙曦澄聽完,眉頭深皺,把書案上的紙張一卷,丢給黎慕白後,便出了府。
黎慕白收好,在廚房搗鼓半天,胡亂吃了些東西,然後做出一塊連自己也難以預測是何種味道的糕來。
她把糕帶回檸月軒,攤開紙仔細推敲,再三确保無誤。
無聊之際,她看着那方糕點,想起何大娘贈送的荷香糕來,心倏地一痛。
她把荷香糕拿出,準備鑽研一下,卻發現荷香糕上粘了不少雜物。
這雜物,是昨日在桃園時糕掉地上沾到的,她一直忘了清理。
她一陣懊惱,忙仔細清理起來。
快弄完時,她發現糕上有一個小黑點,怎麼吹也吹不走。
于是,她用指尖輕輕撥了撥,方知那小黑點不是一粒灰塵。
順着小黑點,她輕輕一拔,拔出一根尖銳的細刺。
瞬間,她心底一動,對雙钗案兇手的作案手法一下了然。
她找到童遷要求立即出府。
童遷告知,府中之人禁止随意出府。如要出府,須持殿下的手令。
趙曦澄回府時,暮色業已四起。
黎慕白急不可待,捧着那塊糕匆匆來到不梨居。
趙曦澄瞟了瞟那糕,她搶先一步道:“殿下,我知曉兇手的作案手法了。”
“這麼快就破解出來了?”趙曦澄擱下手中的茶盞,凝眸看她。
“嗯!”黎慕白迎着他的視線,語氣肯定,“死者是受針灸而死。兇手定是善施針之人,且施針手法十分高超。”
“受針灸而死?”趙曦澄蹙了下眉,“可即便是針灸,也會在體表留下細小的傷口。死者身上可是沒有任何傷口,仵作也未在死者體内找到銀針之類的物件。”
“那是因為針灸的位置特殊!”黎慕白指了指自己的雙耳,“兇手是從這裡施針的。”
趙曦澄心底一震,目光在她臉上定格片晌,道:“不錯,若順着耳洞施針,确實教人難以發現針在體内的位置,也不會留下傷口。”
他啜了一口茶,又道:“我倒是知道一個善施針的大夫。慶陽姑姑有頭疾,向來是陳家醫館的大夫陳若水上府為她施針緩解。”
“長公主的頭疾嚴重嗎?”
“嗯,姑姑的頭疾發作起來形狀甚是恐怖。昨夜,姑姑頭疾發作後,便是陳若水替她施針才好些的。今日,我去看望姑姑時,陳若水恰好離去——”
他刹住話頭,定睛看向黎慕白。
黎慕白對他點點下颌,面色凝重:“殿下,能否讓我跟着一起去?我擔心何大娘的小女兒。”
趙曦澄沒搭理她此話,隻命她去喚錦允進來。
一番安排後,錦允出府去了。
“殿下,還要不要派人去刑部走一趟?”黎慕白問道。
“不用,窦追堅信兇手下一個作案地點是在寶積坊,他已在那裡布下了天羅地網。而且——”趙曦澄瞅着她,“刑部覺得兇手——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