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趨炎熱,所幸府衙裡早備了大量的冰,屋子裡頗為涼快。
趙姝兒搖着團扇,輕聲勸慰許佩娘:“大娘,你多想一想許莞姑娘。現在,你可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許佩娘不停擦拭眼角,啞聲道:“謝謝趙姑娘,我明白的。”
黎慕白在公堂裡斷案時,趙姝兒和許佩娘便被安排在公堂後頭的這間偏屋裡,剛好夠她倆把公堂裡的一言一語聽個明白。
當黎慕白指出黑衣刺客便是将許莊輝一家滅門的兇手時,許佩娘差點要沖出去跟兇手同歸于盡。叵奈門首有大理寺的人把守,她才作罷。
落後得知,兄長在虞洲任通判時,為了仕途經濟,從而挾持江湖劍客陷害上峰陸真,導緻陸真家破人亡。
而那黑衣刺客,即為陸真之子陸梓原。兄長一家的慘死,便是陸梓原複仇的結果。
許佩娘想起兄長讀書時常言“法者,天下公器;官者,庶人之師”,還曾向她細細闡釋過這句話的含義。在她心中,兄長素來都是楷模般的存在。
一時,許佩娘隻覺五味雜陳,苦痛無比。
太陽節節攀升,公堂裡愈來愈明亮,連犄角旮旯都在變得明朗,仿佛要将一切魑魅魍魉無所遁形。
門首圍觀的人頂着大日頭,暑氣難耐,唧唧咕咕,催促着堂裡的人趕緊破解“女鬼”殺人的案子,漸至喧聲大作。
汪緻遠隻好親自領着衙役,前去呵斥。
裴文棟思及趙曦澄前有“今日這公堂之上,是我府中的人在斷案。凡是涉及案子之事,均由本王來擔待”之語,忙起身,向趙曦澄行禮道:
“殿下英才蓋世,臣早聞年初京中那宗神鬼莫測的雙钗案,以及後來的冥界之花的案子,皆是為殿下所勘破。如今,前虞洲轉運使家的滅門案得以真相大白。西洲的案子,臣懇請殿下一并做主。”
趙曦澄冷冷一哂:“裴大人,你這推磨盤的工夫倒是不賴,熟稔得緊!”
裴文棟心神驟凜,面上擱不住地發窘,唯唯諾諾自找台階道:“實是殿下驚才風逸——”
趙曦澄擺手打斷,蹙眉道:“裴大人不妨待案子全解開了,再來推這磨盤也不遲的!”
“是!殿下!”裴文棟讪讪應諾,回身坐下對黎慕白道,“如此,姑娘接着說案子便是。”
黎慕白回道:“是,大人!”随即翻開兩份屍格,請衙役呈給在坐的各位大人一看。
羅望霆閱畢,搖了下頭,道:“這行兇之人劍法精湛,竟是可惜了!”
江達安邊看,邊惋惜道:“能得羅大人一聲稱贊,足見此人武藝不凡,隻是不該入了歧途,要枉費羅大人的惜才之心了!”
比及諸人将屍格閱畢,黎慕白方道:“自這兩份屍格可以看出,青蓮巷‘女鬼’殺人案的死者,阿莫、阿離、阿棄三人,雖遇害日期不一,但傷口的位置、寬窄、深淺,與虞洲滅門案遇害者身上的傷口特征是一緻的。”
裴文棟心道,原來這便是涼王趙曦澄來西洲的緣故。他不禁松泛了下,指着陸梓原問道:“那青蓮巷的案子,也是他做下的?”
“是!”黎慕白道,“關于傷口特征這一點,涼王殿下與王大人曾讓人用劍模仿過多次。最後得出,要在不同人的身體上刺出如出一轍的傷口,隻有一種可能,那便是——這些傷,皆乃同一人所為。這也再次證明,兇手如羅大人所言,的确武藝超倫轶群。”
“不錯,此人身手委實不凡。”羅望霆掃了眼陸梓原,歎道,“這一身的好功夫,若是到了疆場上,大可建立一番功業。”
王赟沉下臉,轉首盯着羅望霆,正聲道:“羅大人,國有王法,律有明條。盡管陸梓原行兇系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畢竟觸犯了律法。”
羅望霆倒也不介懷王赟的疾言厲色,颔首稱是。
江達安把話鋒往案子上引,道:“這青蓮巷的案子近日傳得沸沸揚揚,都知竹影樓三個小倌的遇害時辰,是在寅時上下。彼時城中尚處于宵禁之際,青蓮巷有更夫巡邏。本官想問一問姑娘,這兇手是如何去巷尾做下案子的?”
聚在門首的衆人,眼望終于提及青蓮巷的案子,忍不住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大晚上的,大夥兒都不許出門,這兇手是怎麼跑出來的?”
“還有那‘女鬼’,究竟去了哪裡?會不會繼續出來殺人?”
“兇手不就是那個‘女鬼’嘛?怎麼又冒出一個兇手來了?”
······
你一言我一語,叽叽喳喳不停。
趙曦澄瞧見黎慕白臉色僵硬一瞬,斜睨江達安一眼,問裴文棟:“裴大人往常審案子,也是這般吵嚷的?”
裴文棟忙起身回道:“回殿下,下官這就命人去驅趕。”
汪緻遠亦忙躬身道:“下官這就去。”于是,再次領着人親自去門首訓斥。
裴文棟吩咐衙役把今早查到的證據捧過去,道:“姑娘請看,陸梓原已招供,他在西洲的落腳點,是青蓮巷入口處的一家客棧,本官已派人查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