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上一個姑娘,喜歡得緊,我說這姑娘不适合他,将來必定會害了他,他偏不信,後來他們倆出了點事,他便遷怒到我身上,說是因為我不祝福他們。嘿,你說,為了個姑娘和自己親爹翻臉,自此兩不往來,是不是太過那麼點...不孝?」
顧安安聞言,還想開口說兩句,卻聽矝祝道:「老人家,不是我要說你,兒子讨的媳婦是跟你過還是跟他過?你管那麼多幹啥?人家那姑娘是怎麼了?德行有失?還是欺負你兒子了?一句不适合就硬要拆散人家。你兒子那就是離家出走。說什麼失蹤呢真是。」矝祝從來就是如此,性格冷漠倔強,這輩子唯一認的自己人就是顧安安,她所有的溫柔都隻會給顧安安。其餘人要是惹毛她了,或是令她厭煩了,她便完全不會去顧慮對方的感受,劈頭就會是一頓批評。
反觀顧安安,待人細心周全,即使心中有諸多不滿,面上仍會帶着平和的微笑,冷靜地将事情處理地圓滿妥貼,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認識她的人都誇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大家閨秀。唯有在矝祝面前,她才會成為驕橫、蠻不講理、愛抱怨撒潑的皮猴子。
「真是失蹤!我真沒騙你們!那姑娘後來我給找回來了,還給了她我的祝福,可她和我說我兒子不在她那,她也聯絡不上,你說,是不是真的失蹤?」
宋矝祝不太想繼續搭理這老人,說到底就是這老人嘴太碎,把自己兒子給碎走的。
顧安安倒是好人做到底,繼續問道:「找警察了嗎?請人幫忙了嗎?」
「他們不會幫我的。」
「老人家,您就放過你兒子吧。」宋矝祝沒好氣地答道。她快失去耐性,她還得去給顧安安買粥呢,這老人廢話怎麼那麼多。
「我知道我錯了,我就想要他回來。」
「回來幹啥?繼續被你控制啊?」
「不是不是!」老人急了:「我...我有很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他。」
「什麼樣的東西?」
「關于我們家族的秘密。」老人口氣神秘,不願再繼續說下去。
「啊...這樣啊。」宋矝祝也沒想問,誰稀罕呐?她低着眼,手裡握着顧安安的手掌,搓了搓想給她捂熱了。瞧我們家安安,手都冷成這樣,肯定餓極了。
兩邊陷入長長的沉默。正當宋矝祝打算起身離開時,老人又開口道:「其他人都不願意幫我。如果你們是能夠幫我的人,你們可會願意?」
「阿?」
宋矝祝和顧安安兩人對看了一眼,越發覺得不對勁,這老人又是抽什麼風,關他們什麼事?
「那得看是什麼情況呀。」
「你們一定辦得到的那種情況。」
顧安安忖了忖,答道:「恩...若是我們力所能及的範圍,那應該...會幫的吧?」這是什麼道德問題二選一嗎?
「但問題是,我們壓根不認識你呀老人家,怎麼幫?」宋矝祝接話說道。
「真的不認識嗎?」老人的話語随着被掀開的簾子,變得清晰起來。
宋矝祝皺了皺眉,擡眼正要不滿地喝止老人的動作,沒見那冷風都散到我們安安這來了嗎?卻在見到老人面容的一瞬間,震驚又訝異地張大嘴巴,大叫了一聲:「啊!你是...!」
顧安安好奇地轉頭看向老人,想瞧瞧能吓到矝祝的人物,卻在見到老人廬山真面目的瞬間,跟着失聲喊道:「你...!」
老人家淺淺地笑了笑:「看來兩位都還記得我。」
宋矝祝眨眨眼,像是不相信自己所見一般,結結巴巴地道:「我是在做夢吧?」
而顧安安則是像陷入遙遠記憶那般,喃喃說着:「我見過你,我見過你,但是在哪見過你?」
「小矝祝呀,後來水性有好些了嗎?」
「呀!」宋矝祝像是被觸發般,又大叫了一聲:「真是你!羅老人!」
「誰?他是誰?小祝,他是誰?」安安顧不得身上的傷,扯了扯矝祝的手,着急地問。她是真的見過這個老人家,但是是在哪裡?究竟在哪見過?她知道是在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方見過,那時他們倆還進行了一場非常重要的談話。該死,怎麼都想不起來。
「槐安,你很快就會想起來的。」羅老人露出一抹無法理解的笑容。
他剛才說什麼?淮安?江蘇省那個淮安嗎?顧安安二丈摸不着頭緒,隻能任憑思緒之流胡亂竄動,卻怎麼也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
「安安,你還記得我小的時候曾在泳池中溺水的事兒嗎?」
當然記得,當時就是因為自己在看見沉落的小矝祝後奮不顧身的潛進水中深處,抱着她使勁往上遊,這才救下了她,那時他們倆年僅六歲。也是因為這樣才使二人結緣,更在往後相伴多年,成為不離不棄的至交。
「那時候我曾經跟你提過:唯有經曆過瀕死狀态的人在得到守門者的允準後,才可以進入時空之流,回到靈魂曾以生命體存在的任何時空。」
顧安安閉上眼,沉吟了會,那時候矝祝的确說了一些她壓根聽不明白的話。
矝祝說着說着,雙掌一拍,又大叫了一聲:「羅老人!該不會...你兒子也是到了過往的時空吧!」
被喚作羅老人的老伯欣慰地點點頭。
顧安安不是很理解方才還一臉不耐煩的矝祝怎會忽然變成這樣一副雀躍不已的樣子,就好像等待這個時刻的到來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一樣。
矝祝一拍腦門,像是終于通透了解一切,興奮地道:「難道說,我和安安曾經和你兒子在同一個時空以生命體存在,所以你才會請我們幫你找你兒子嗎?」
「小家夥,腦袋挺靈光的。」
顧安安咳了一聲,矝祝立即轉過頭來,滿面笑容:「安安,咱們來去冒險吧?」
「冒險?」
矝祝大力地點點頭,「冒險!」她手指羅老人,向安安介紹:「這是羅老人,時空之流的守門者。他可以讓我們回到我們的前世。」
「前世?」
「對!回到前世,你知道嗎,咱們倆在前世就認識彼此了哦!」
這點顧安安倒是相信的,她和矝祝有太多不可置信的默契存在了:像是兩人都很喜歡雙關的笑話,或是從沒交流過卻莫名其妙自動出現的擊掌方式,還有知道對方回避某個人的眼神時就代表讨厭那個人...種種都讓顧安安常會不自覺地懷疑兩人在相遇前早已熟識數十載。
「回到前世做啥?」
「找人呀!羅老人方才說了,他兒子失蹤了,所以咱們一起去那個時空找他兒子吧。」
「什麼?」實在是太荒謬了,什麼前世?什麼找人?時間之流?别鬧了,說什麼去『那個時空』?穿越不過是電視劇裡的情節,怎麼可能發生在現實世界!
顧安安下意識想拒絕,卻在她正準備要開口時,羅老人卻搶先道:「謝謝你答應幫助我。」
「我?答應?」
「是啊,你說若是力所能及的話就會幫忙的。」
「這算是力所能及的事嗎?」安安顧不得什麼禮貌了,面容一瞬轉為嚴肅:「老人家,我敬你年長,但做詐騙這種事是會下地獄的,你還是别再說了。」
「沒有!安安!羅老人真沒騙你!」矝祝着急了,顧安安真的不理解為何矝祝如此相信這羅老人的話,那些對生人的冷漠與無動于衷已蕩然無存,隻剩下言語間熱切的渴望,顧安安想開口詢問矝祝态度如何轉變那麼大的,卻聽矝祝又繼續道:「你出車禍後到昏迷的期間難道沒見到他嗎?」
「沒有,我沒有見到他。」顧安安果斷地搖搖頭,接着朝羅老人道:「老人家,方才我們隻是在安慰你罷了,沒有什麼答應不答應的。」
羅老人笑了笑:「口頭同意視同具有法律效力的契約,立約人應當遵守和履行相應的承諾和義務。」
「不,沒有這回事,你這是誘導性回答,我不同意。」顧安安皺着眉,等着羅老人的下一步。要嘛是要他們掏錢出來,要嘛是他發瘋了在胡言亂語,怎麼可能真的有『回到前世』這樣荒謬的事。
羅老人沒有理會,嘴裡自顧自地念着像咒語般的東西,聽起來像梵文,又似某種更為古老的語言。隻見光點四散,火花飛濺,日光燈發出劈啪的爆裂聲響。周遭空間仿佛呼應着羅老人念的咒語,以可感知的超快速度扭曲變形了起來。
顧安安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她吓壞了,張開口想阻止,卻驚恐地發現她一點聲音都發不出。她感到周圍的空氣逐漸被抽幹,聲波無法傳遞,于是她隻能瞪大眼睛,無聲地呐喊起來。
該死!他們真真遇上奇怪的術士了!
接着顧安安飄了起來,她驚慌地往旁一瞧,隻見矝祝同樣也浮上半空。
空間化成虛幻、如能量密布的場域,四處可見能量波震動着。而她和矝祝,以及那該死的詭異術士——羅老人,都同樣以能量形式溶進這疏密有緻又光閃閃的世界能量場中。
她感覺到整個人都輕盈了許多,就好像她本就屬于這個場域一般,她忽地想到:倘若真如那兩人所說,那麼她現在的狀态該是「靈魂」了吧!
原來,靈魂的存在本就是如此自在嗎?
正當顧安安着迷于感受前所未有的輕松體驗時,手邊——沒錯,誰想得到靈魂的手也是有感覺的——被什麼輕輕握住了。她轉頭一看,啊,是矝祝哇。
隻見矝祝同樣一臉陶醉的樣子,她笑開了嘴,面容閃着光。即使沒有發出聲音,矝祝心中的話也一字不漏地傳達給了她:「多麼完美的感受啊!真希望可以永遠待在這裡。」
正當顧安安想将同樣的想法回傳給矝祝時,卻聽身旁一個宏亮存在的聲音響起:「你們不能一直待在這,請履行承諾,到『那裡』找到我的兒子吧!」
他們兩人同時歎了一口氣,一齊搖了搖頭。靈魂狀态的感受實在太美妙,任誰體驗過都不會想重回人身。
羅老人——或說羅老人的靈魂——瞬間來到他們面前,隻見那團能量強壯又充滿力量,飽含故事與智慧,他張開嘴,将雄渾壯闊的話語傳到他們靈魂深處:「請履行承諾。我将在你們找到我兒子并順利說服他回到我身邊後,将你們帶回這裡,同時也會給予你們守門者最大的報酬。」
他們還來不及拒絕,一瞬間就感受到場域中出現一股極為強大的吸力,如黑洞般迅速吞噬周圍所有一切:扭曲的波動、無法描述顔色的光線、緻密的濃稠的能量,然後,是他們的靈魂。
在黑暗完全籠罩視野前,顧安安『聽』見羅老人最後一席話:「謝謝你們。還有,順帶一提,我是不會下地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