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原想争辯,宋矝祝的生日分明在顧安安之後,但她旋即想到,桓逸本人的生日正巧在她出使南齊的這段時間,因此桓逸于理上是站得住腳的,于是道:「我...那什麼...喂,田園沙盤微縮模型不算禮物嗎?」
「那是伴手禮。」
槐安沒理他,迳自低下頭,掰着指頭算,片刻後忽然擡起頭正對桓逸:「哎,宋矝祝的生日和平槐安的生日在同一天哎?咱們屆時就一起過。」恰好在五月,保不定還得在山上過呢。
「不要,那天你定要與家人一聚,我去湊什麼熱鬧。再說了,就算一起過,你又要如何解釋?」
「那不然我早上給你慶生,晚上你來我家,一起過?」她像是想起什麼很棒的回憶,道:「我們家過生日很盛大的哦,還會放煙花呢。」雖然那是在起義前,政局尚算穩定的時候,不過近兩年,北鄭立朝初穩,他們也不是沒放過煙花慶祝。
桓逸想了想,方才回道:「好啊。」
槐安興奮地勾起桓逸的手臂:「哎,你瞧,要不就把四月十七和五月廿六定為我們的秘密集會日如何?」
「秘密集會日聽起來有點不對勁?」
「哎呀,總之這是隻有我們兩個才知道的日子哦!」
「好啦。」
槐安大約是因為得了個漂亮又喜歡的新衣服,加之秘密集會日的訂定,顯得很高興。隻見她松開勾着桓逸的手臂,轉而搭上他的肩膀,嘴邊哼着歌,竟跳起舞來。桓逸立即就領會過來,那是他們時常在宿舍跳的舞,随性的舞步,踩踩踏踏,一會兒前,一會兒後,跳上跳下,他歡喜地跟着她的舞步搖擺。
「說到禮物,」槐安一面愉快地跳,一面道:「是不是也該給東冕準備個見面禮?」
「對耶,是該備份禮。」
「厚禮厚禮,厚禮方顯誠意。」
「那該送什麼好呢?」
「恩...」槐安目光遠眺,似在思考,「他要真是羅老人的兒子,說不定希望有個二十一世紀的東西來做紀念?」
「有道理。」桓逸道:「不過,你怎麼就确定羅老人的兒子有在二十一世紀生活過?」
「有道理。」槐安學着桓逸點頭的樣子回道:「那還真是難辦。」
她想了想,擡頭看向高出她一個頭的小祝道:「不如,你做個冷暖空調給他?」山上入夜容易冷,可夏日到了,也容易熱,所以送個冬夏通用的冷暖空調肯定會是實用又送到心坎裡的禮物。
桓逸被逗樂了:「冷暖空調?你是不是覺得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哎?不是嗎?」
「太瞧得起我了。」
「喔,那你想呗,我想很多了。」
桓逸原想怼道:也才想一個,複作罷,他無奈地笑了笑,點點頭。
「話說,這套衣服可是你親手設計?」
「大緻上是啦,那些圖案是我畫的,讓工人們照着制的。」桓逸歎了口氣:「唉,做這套衣服,其實也算我的私心,畢竟你也知道,男裝穿來穿去都那些,我又不方便穿女裝,隻好抓你來解解饞了。」
小祝确實一直都很喜歡看設計展和服裝展,于現代時也對服裝設計頗有心得,且穿到她身上的衣服,從來不會和别人撞衫,也不會重樣,永遠都别樹一幟,同時卻是好看又大器。
「也是,」槐安安慰地拍了拍桓逸的肩膀:「咱們小祝來到這,成了男人,倒是龍困淺灘,江郎才盡了。」
桓逸頗為無奈地點了點頭。
「不過,我以為大鄭的男裝款式算多了耶?」畢竟比起現代,男生不是穿西裝,就是襯衫,再不然就是直筒褲,相較起來,古代的男子,從籠冠大袖到直裰、深衣,從襆頭到綸巾,選擇可多呢!
「還是不夠啊,而且我又不喜歡。」
「那,還是你穿我身上這件,才真正叫解饞啊?」看來小祝是想穿回裙子啊?
「不要,穿出去能看嗎?我又不是什麼娘炮,更沒什麼特别的喜好。」
「哎呦,你不能這麼說呀,要尊重多元。」
桓逸翻了她一個白眼。
「祝郎君偶包可真重。」
「…」
狙擊部一事比想像中要快批準,因槐安即将上山,因此皇帝特地将此事交給彼時高平郡一戰中壓陣的崔承及将軍監理,并由趙鐵、洛辛二人主責。
不過,在上山前,槐安仍舊幫着操辦一些初期事項,諸如:人才擇選條件、機構配置、該隸屬哪裡等等,在打包行李、處理軍務、承歡膝下、寫信嘲笑阿兄的空擋中,一一協助、給建議。
這中間幾天,桓遂也來找過她幾次,但兩人間相處如常,甚至沒再有肢體接觸,且即使桓遂知道了她在大朝隔日和桓逸去南市,以及這之後時不時地接觸(主要還是為了公事),他也沒發難,隻是一如往常地來找她吃飯,同她聊天,順道提醒她一些上伏虎山要注意的事情。
槐安雖然感覺奇怪,但既然桓遂沒有要發瘋,那她也就假裝一切正常,反正她也快忙不過來了。
就這樣,到了出行前一天,四月三十,一切終于準備妥當,夜深人靜,躺在榻上,槐安不知為何,竟忽然緊張起來。
呀,搞不好這一趟真的會找到羅老人的兒子哎?屆時要說什麼?當時羅老人是怎麼拜托的?是請他們幫忙找他兒子是嗎?找到他兒子然後呢?然後呢?恩?恩?忘了耶呵呵。
唉,雖然說平槐安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可是顧安安本人的腦袋好像很不好使啊?前世的事情幾乎都快忘沒了,明日得去問小祝了。
隔天,她一早就到王府門口前等了,卻見桓逸正吃力地擡着一口大箱子,踏出府門,她趕緊上前去接,同時問道:「裝的啥啊?這麼重。」
「禮物。」
哦!「禮物!」槐安一面輕松地箱子抱在懷中,一面問:「什麼禮物?」
桓逸嘿嘿笑了笑,神秘兮兮地道:「音樂盒!」
吓!「音樂盒?」槐安滿臉問号:「騙誰呢,音樂盒哪這麼大個?」
「路上放給你看看。」
槐安還想念叨幾句,卻聽後方傳來一陣呼喚。
「小安。」
不用說,會這麼叫她的人,全北鄭獨一位。
她轉頭,親切地對來人笑着應道:「阿遂。」
桓遂笑盈盈地上前,幾日未見,他變得更加俊朗了,槐安想,唉,這家夥,生得真好看。
「你來送行的嗎?」
桓遂輕輕地點點頭。
槐安莞爾,正要回些什麼,冷不防卻聽一道嗓音陰恻恻地響起:「給誰送行啊?」
兩人失笑,同時轉向臉上無半分笑容的桓逸,隻聽桓遂回道:「都送。」接着他又回過頭來,從懷裡掏出一箋信,遞給槐安:「但這個隻給你。」
槐安接過,低下頭看了眼,又擡起頭尋求桓遂的同意,見他颔首,她便抽出拆信刀将信拆了。
打開一看,槐安「咦」了一聲,隻見信上隻有寥寥數語,每個字她都看得懂,可合在一起卻完全沒有邏輯,她困惑地仔細端詳,末了,忽然「哦」了一聲,嘿嘿,原來這家夥連寫給我的信都用密語寫,幸好我當時有将整本『山海秘術』給背起來,恩,不過,即便如此,還是得知道...
她仰起頭來,看着桓遂,問道:「我的『數字』是多少?」
桓遂笑了起來:「看來子然果真同你說了。」
「什麼數字?」桓逸原先表現得像是全然不在乎,這時卻忽然湊頭過來,很感興趣的樣子。
槐安把他的腦袋推開:「這是我和阿遂的秘密。」
桓逸退了開來,站在遠處嘀咕:「有異性沒人性。」
兩人沒理他,桓遂輕哂,傾身向前,附在槐安耳邊,悄聲和她說了一個數字。
槐安點了點頭,記住了,同時在腦中飛快回想,盡管書籍龐大,加之又要以從來文該字後第幾個數字找起,但槐安腦袋計算速度向來很快,因此竟然在五息之間就拼出來了。
她一面算,一面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不問歸期唯夜思?」
桓遂莞爾:「怎麼念出來了?」
槐安遮住嘴:「阿,抱歉。」在寫信者面前把信的内容念出來,好像有點唐突與不合禮數。
桓遂輕輕搖了搖頭,像是無奈,接着展臂,将槐安擁進懷裡。
連續一段時間都沒有什麼肢體接觸,槐安原先以為自己會不習慣,誰知那熟悉的味道一竄入鼻腔,她竟一瞬間感到很歡喜,于是難得的,擡起手來,回擁對方。
桓遂将腦袋擱在槐安肩膀上,用隻有他們兩個聽得到的聲音,悄悄說道:「等你回來。」
那低沉渾厚的嗓音竄進耳裡,槐安忽然覺得背脊又是一陣酥麻,趕緊咳了一聲,退了開來。
「我...恩...走啦?」
「恩。」
槐安略為不自然地轉過身,準備走向坐騎,卻聽身後男子又喊着她:「小安。」
她回頭。
「别和老四走太近。」
這才對嘛,這才像他們家大醋桶,合著前幾日都在憋着呢。槐安輕輕笑了起來,朝他揮了揮手:「知道!」末了她又補了一句:「大醋桶。」
桓遂癟了癟嘴,卻在見到槐安沖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後,也旋即展顔,也向她揮了揮手道别。
另一邊,桓逸老早就躍上坐騎走了,槐安見狀,趕緊跟着跳上馬背,一夾馬腹,吆喝着走了。
直到終于出了京城,在前往伏虎山的官道上,桓逸才慢悠悠地晃到槐安神鞭,在她身邊低聲歎道:「唉,我這狗眼,怎地到哪都要給你閃瞎。從前是張大哥,現在是桓大爺。」
槐安轉過頭來,随口道:「要不,我也給你找一個?」她搓着下颔,一面思索着:「可,要找男的還是女的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