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逸聞言,噎了一下,趕緊擺擺手:「不用了、不用了,多謝小女君好意,在下心領。」
槐安搭上桓逸的肩膀,這對長年在馬背上馳騁的她來說,根本不算難事,隻聽她賊兮兮地道:「哎,我認真的,我老早就想問了,你從前是女生,現在是男生,既如此,而今你的性别取向究竟是什麼?」
桓逸很是尴尬:「這不重要吧。」
槐安一臉理所當然:「當然重要阿!」
「我不想講。」
「說嘛!」
桓逸瞥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頓了頓:「你确定要聽?」
「确定啊。」
「不後悔?」
「有什麼好後悔的?」
桓逸笑了起來,對槐安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過來,接着在她耳邊悄聲道:「是你哦。」
槐安莫名其妙:「啊?」她指着自己:「與我何幹?」
桓逸挑了挑眉:「你自己要問的。」
槐安反應過來,相當憤慨:「不是,我拿你當姐妹,你卻想泡我?」
「怕了?」
「怕個屁。」語畢,像是為了自證己言,槐安竟挺起胸來,眼神裡有挑釁:「來啊,誰怕誰!」
桓逸『呲』了一聲,撇過頭,不理會她。
槐安嗤笑:「你少拿我借口。我知道你就是不願意跟我坦承。就少顧左右而言他吧。」
桓逸不理她。
「說吧說吧!」槐安信誓旦旦地道:「我今天要沒逼出你的真話,我就不姓平!」
「你可以姓顧。」桓逸幽幽回道,依然不看她。
「對,我可以姓顧。」槐安翻了個白眼:「我還能姓宋,姓桓,姓你姑奶奶。」
「呦?」桓逸轉過頭來,好氣又好笑,這家夥,胡亂罵人了啊?
槐安見他願意回頭,趕緊伏低做小,轉而勾起他的手臂,前後晃了晃:「說嘛!我又不會批評你。」
「不要。」桓逸推開她的魔爪。
「吼,你就是不信任我。」槐安癟起嘴,瞪了他一眼。
「你少情勒。」
槐安頓了頓,像是放棄,「哼」了一聲後便轉過頭,拉起缰繩,輕夾馬腹,策馬離開了。
桓逸搖了搖頭,颠颠地跟着策馬行至她身邊,見她還氣鼓鼓的樣子,于是歎了口氣,道:「我不知道啦!」
「什麼不知道。」
「你問的問題,我不知道答案。」
槐安轉頭看他:「為什麼這麼說?」
桓逸無奈地笑了笑,緩緩地開口道:「從前,我就沒遇過讓我真正喜歡,真正想要共度一輩子的人,來到了這,我也不知道究竟怎麼辦。所以我想,就且看且走吧。」
槐安聞言,整個人的氣場一瞬間變得柔和無比,「哦」了一聲後,便默然不語。
于是氣氛突然就變成詭異的沉默,直到桓逸終于受不了。
「說話啊。」
「啊?」
桓逸乜了她一眼。
「喔。」槐安頓了頓,道:「我剛剛是在想,要是你真沒遇到喜歡的,我可以陪你一輩子的。」
「啊?」
「真的,兩輩子,三輩子,都可以。」
「這麼好?」
「當然,」槐安拍了拍胸脯:「義氣相挺。」
桓逸笑了笑,搖搖頭,沒再說什麼。
許是相認的時日已久,槐安越來越将桓逸當作小祝看待,也越來越以往前與小祝的相處方式與之應對,于是在見到他不說話後,槐安的眼珠子開始估溜地轉,像在盤算什麼鬼主意般。
不消片刻,她便賊賊地笑了起來,迳自撈過桓逸的脖子。
「所以,先給姑奶奶親一口吧。」
語畢,也不管他的掙紮,『吧唧』一聲,狠狠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桓逸吓了一大跳,渾身震了下,又像是受了奇恥大辱,氣得滿臉通紅,奮力撥開她的鉗制,一面拿袖子抹掉臉上的口水,一面憤怒地大吼:「噁心!顧安安你真是噁心死了!」
槐安得意地笑着,舔了舔嘴角,像在回味:「哎呀,我還是想念你那肥嘟嘟的臉頰,鮮嫩多汁!哪像現在這臉,全都是骨頭,親起來像在啃雞翅。」
桓逸慌忙低下頭,從馬鞍旁挂着的行囊撈出一個酒袋,倒了些酒水在巾子上,接着往臉上用力地搓了起來。一面搓,一面大罵:「你噁心,你沒羞恥,你髒死了,你都不知道口水裡有多少細菌,你要傳染什麼疾病給我,我跟你沒完!」
槐安捧腹大笑。
桓逸見狀,氣得操了幾句粗話,繼續倒酒,搓臉,倒酒,搓臉,直到臉上都掉了一層皮後,方才停止動作,同時惡狠狠地瞪了槐安一眼。
「哎呦,我說,你這潔癖怎麼換了個地兒都還沒改?」
槐安記得小祝從前就是潔癖到近乎強迫,餐點不能一起吃說讨厭别人口水;沒洗澡不能躺床因為外面很髒;不喜歡去遊泳因為所有人的汗水都混合在一起,很噁心;甚至飲料杯下都一定得墊杯墊,因為受不了水珠滴落在桌面上。
也因此,在他們一起住的時候,生活清潔也都是小祝在處理的,反正就算她打掃了,小祝也不會滿意,不如就拱手讓出打掃的權力,還能享受一塵不染的環境,何樂而不為?
但安安其實也是蠻糟糕的朋友,總會時不時的調皮/調戲/欺負小祝,諸如親臉頰、偷喝她的飲料說是間接接吻、把兩人的衣服混在一塊洗說是省水等等,也都總是讓小祝氣得漲紅了臉,跳腳大罵,而她便欣喜地看着她發脾氣,直到小祝一怒之下說要搬出去住,她才敷衍地跪地求饒,或是勾她手臂撒嬌。
「就是到了這才更變本加厲...」桓逸氣極,像是逮到機會,于是大肆抱怨了起來:「就說那茅廁,壓跟不是人待的地方,臭死了不說,還有蟲子,若非我托生富貴人家,能用虎子出恭,否則非自我了斷不可。」
他橫眉豎眼,繼續發牢騷:「還有那些個碗盤,有夠髒!沒有消毒殺菌不說,甚至有時我還能在碗内摸到飯粒,幸虧我後來找到方法,随身攜帶專用碗盤,否則非...」
「非自我了斷不可。」槐安給他接話下去。
「還有,那些漿洗衣服的老媪,竟将外衣、中單、内裡,放在同一個木桶裡一塊兒洗!若非我三令五申,以及時不時地明查暗訪,否則,」他頓了頓:「還不知道有哪些細菌會沾到我的内裡去。」
「咦,不是自我了斷啊?」
桓逸瞪了她一眼,還想繼續說,卻見槐安揮揮手打斷他:「哎,你瞧,你自個兒都解決啦,很厲害的!」
桓逸又張嘴,槐安又打斷他:「哎不對,可你來了這之後,成天在兵鑄局裡鼓搗些玩意兒,那兒鼓風爐各處都有,可熱得很,你不也是穿着破爛的衣服,任他汗水直流,澆灌青春嗎?」她記得初次與小祝相見,小祝身上穿的就是一件看起來與工匠無異的藏藍粗布麻衣。
桓逸冷冷地道:「那是因為漂亮的衣服得留給重要的場合穿,再說了,雖然外頭套的是醜衣服,我裡頭穿的還是每個時辰都會換的内裡,幹淨得很。」
槐安失笑,笑罵道:「潔癖鬼。」
桓逸不想理她,轉過頭去,就要離開,槐安趕緊跟上。
「哎,不過,你說你不知道自己的性别取向是什麼,那...」隻見槐安露出嘿嘿笑的表情:「你看那些成年人才能看的視頻都是看...嘿嘿...什麼的呀?」她搓着雙掌,俨有老司機的态勢。
她見桓逸不回答,續道:「你得說,我才能替你分辨分辨呀。」
桓逸氣到不行,他總覺得自己一個男人(雖然内在是個小女人),竟然被這樣一個臭家夥糟蹋至斯,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可、可他又能怎麼辦!難不成把她抓過來反親一口嗎?若真如此,這家夥肯定會嚣張到尾巴都翹高高,一臉詭計得逞的表情;還是逮起來摔?他一個文弱工匠,怎麼可能打得過;還是揍她?恩,想都不用想。
他越發現自己無可奈何,就越生氣;越生氣,他就越想揍人;越想到要揍人,他就越慫。
接着他想到一條可以反将一軍的方法,于是幽幽道:「喂,你說要陪我一輩子,那你未婚夫怎麼辦?」
槐安一臉『這什麼蠢問題』的表情:「什麼怎麼辦?」
「你陪我一輩子,那就不能嫁給他啦。」
「為啥不行?」槐安滿臉莫名其妙,理直氣壯地道:「一起過不就好了?」
桓逸噎了下,總覺得這馬背癫到他都要吐了。
「若他讓你在我跟他之間選一個,你選誰?」
槐安終于愣住,像是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回答啊。」桓逸昂起頭,很得意終于找到臭家夥的軟肋:「方才話說的那樣好聽,現在吃塹了吧,要食言而肥了吧,要撤回了吧,要...」
「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