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方才那個天殺的小女孩是怎麼說的?密室逃脫?
槐安深吸一口氣,若這真是密室逃脫,那麼一定有解題的機關,隻要找到機關,解開謎題,就可以拿到出去的鑰匙。
于是她又轉頭對桓逸喊道:「找鑰匙!」
桓逸大約也想到了,隻見他一會兒趴下身去,在地上四處探尋;一會兒沖到壁面,在不斷移動的牆壁上摸來摸去。
槐安也加入尋找機關的行列,并且不斷安慰自己,一定有方法、一定有方法,密室逃脫就是造來給人們破解的。
過了大約兩分鐘,在牆壁已經移動到他們将近無法伸展雙臂的距離時,桓逸忽然大叫一聲:「找到了!」他按下壁上一處暗格,暗格向後推進,随後掉出一塊——
「啊?」桓逸滿是訝異又費解的聲音傳來。
隻見地上躺着一顆六面正方體,每一面都由九塊顔色不一的小正方形組成,分别有黃、白、紅、藍、綠、橘,色塊雜亂無章,仿佛經曆一場混亂的旋轉,正等待巧手重新歸整複原的,不是魔方又是什麼?
「撿起來!轉好!放回去!」槐安見暗格縮了進去,露出一塊正方形的孔洞,想也知道是要把魔方複原後,放回去,才能啟動機關,但那傻家夥竟然還呆愣原地,沒有任何反應,因此脫口大喊道。
桓逸回過神,趕緊撿了起來。許久未見此物,他一時走了神。要知道二十一世紀時代的她,初中時可是人稱魔方女王,那時的她不愛學習,成天就光顧着把玩魔方、華容道、九連環等巧件,魔方都玩到十六階了,此刻手裡這區區三階,不過是小兒科罷了。
隻見他手速飛快,盡管距離上回摸到魔方已經是很遙遠以前的事,但他還是在幾個擰扭,幾個轉動中,飛速地複原、擡手送進暗格中。
将魔方送進暗格時,桓逸一時手癢,竟興奮地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再多來幾個這種的機關!
幸好此刻槐安正聚精會神地凝視着那塊暗格,否則要讓她知道他竟這麼想,非打死他不可。
魔方輸入後,暗格掩蔽。隆隆聲響中,傳來齒輪絞動的聲音,随後,在槐安眼前的牆面,忽然向後縮去,出現一個圓形的孔洞,像是被鼹鼠挖出的小地道,孔洞大小洽好臂寬,深度足夠一隻手伸進去,裡頭閃着橘紅色的光芒,如火焰跳動,像是在預示着破解關鍵。
槐安歡欣鼓舞,一面伸手進去孔洞準備取出鑰匙,一面大贊:「小祝,你真——」但她的話沒有說完,觸到底端的手猛地收回。
原來,孔洞裡那跳動的橘紅色的光芒,并不是如火焰,而是——就是火焰!
槐安低頭審視,被灼燒到的手指頭冒着青煙,指尖刺痛,但還不算很嚴重,于是她放下心來,擡起頭來對桓逸大喊:「不是這個!再找找」
桓逸這時也跑過來了,驚訝地回道:「可方才你手伸進去時,牆壁真的停止移動了啊?」
「!」槐安愣住,瞪大雙眼看了一眼桓逸,接着轉過目光,望向亮着光芒的孔洞。
「你方才有摸到什麼嗎?」桓逸急切地問道。
「火。」槐安道。
「火?」
「對,還有...,」槐安回想:「好像還有個可以輕輕推動的氣閥之類的暗格。」但她就隻推了那麼一下,就被燙地縮回了手。
她咽了咽口水:「我再試一次。」語畢,擡起手來就又要伸進去。
桓逸阻止她,指了指她另一隻手上提着的長劍:「用劍吧,難道你還想被燙?」
「喔。」好笨。槐安一面罵自己,一面提起長劍,往洞内戳進去。長劍觸到底端,果然推到一個像氣閥又像磁浮機關的暗格,她輕輕推了推,卻見牆壁移動的速度并未減緩。
「哎?」桓逸拉開她持劍的手臂,轉而将自己的手伸了進去,接着也像摸到燙手山芋般,猛地縮回了手。
槐安的心重重墜落。
這一次,桓逸手推着暗格的時間,比方才她手放在孔洞中的時間還長,因此,槐安除了親眼看見高聳的牆壁矗然停止外,還見到從牆面接縫處彈出的一方一方的——小木梯。
看來非得有人留在這裡,以自己的手觸碰機關,另一人才有生還的機會。
牆壁仍在移動,空間狹窄到令他們隻能側身站立其中,兩人的神色卻比之剛開始見到移動牆壁時還要凝重。
槐安嚴肅地看着桓逸。
桓逸回望她,像是猜到她的打算,臉色很難看:「不準。」
槐安搖了搖頭,拿劍指了指頭頂的出口:「你上去。」語畢,她将左手伸進孔洞,火舌卷上指尖,她痛得想要縮回手,卻愣是壓住那股沖動,以意志力強力抵抗。
痛!
牆壁停止移動,木梯彈出,桓逸猛地攀上她的手臂,奮力想把她拉開:「他X的!給我出來!」他悲憤地大吼:「要死,我們一起死!」
槐安的身形巍然不動,見死腦筋如他,還在固執地大吼大叫,于是強忍着被火舌炙燒的痛楚,扔下手中持着的劍,空出手來,一把扯過桓逸的衣領,對着他的臉面噴出大口唾沫星子,吼道:「宋衿祝,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趕快上去!」
「我來,讓我留在這裡,你上去,你上去!」桓逸不甘示弱,仍舊試圖拉出她的手臂:「我不要你死!」
痛!
槐安重重扇了一下桓逸的腦袋,怒道:「我會解謎嗎?我會破關嗎?我上去有什麼用?放你在這邊等死?」她其實已經疼到精神幾近渙散,但仍舊強撐着意識說服執拗的臭家夥,期盼他能理解她的意思。
桓逸後退一步,臉上神情越加悲憤,眉毛糾結在一起,面目更加猙獰了。
「好,但是若我上去還找不到機關,我就下來跟你一起死。」
「不要...烏...鴉...嘴...」槐安覺得自己快要沒力氣回話了。
桓逸沒再拖延,攀上小木梯,三下五除二,一下子就蹬上最上頭的木梯,他翻過洞口後,趴在洞沿,探出一顆腦袋,對着底下的槐安大吼:「你等着,我馬上把你救出來!」
槐安沒再回應他,此刻,她的全副精神都用在抵抗想要抽出手的渴望,火舌吞噬着她的指尖,然後是指腹、指節、掌心,最後竟竄到她的小臂。
她繃緊神經,每條肌肉都在哀嚎,地洞裡不再黑漆漆的,而是轉為一片空白,她看不到任何東西,在她眼前、在她腦海、在她心中就隻剩下一個字——
痛!
手掌淹沒在劇痛裡,皮膚燒灼卷起,一片一片成為焦黑的炭末,自肌肉上剝落,然後肌肉也被烤得酥脆,她覺得自己幾乎能聞到烤肉的味道。
痛!
她額上沁出冷汗,渾身疼到顫抖起來。
頂頭洞口處似乎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但聲音進不了她的耳裡,她奮力抵抗那尖叫着要她抽出手來的乞求,她多麼想就此放棄,任由高牆将自己夾成肉餅。
痛!
要是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去原來的世界?是不是就不用管什麼尋人任務,不用理會什麼政局,什麼餘孽?
橫豎她本就不是這裡的人。
那麼她究竟在堅持什麼?
痛!
但她真的想回去嗎?和這裡相比,那個世界,真的是她的家嗎?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都在這裡,不是嗎?
可若她當真沒打算回去,那她根本也不需要找什麼羅老人的兒子啊。
槐安一個機靈,對呀,找什麼人啊!幹啥找人呢?橫豎死掉之後都能夠回去,她費什麼功夫呢!
槐安忽然有點後悔了,假如她早點領悟到這一點,早點決定以平槐安的身份活在這個世界,不去想什麼找人、回去,那麼,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掉進這個陷阱?
倏地,她忽然意識到,疼痛消失了。
槐安稍稍擡起頭來看了看牆壁,移動時分明喧天動地的高牆,此刻,竟是悄悄地伫立在原地。
槐安松了一口氣,接着就聽見洞口傳來一聲大喊:「安安!快上來!我搞定了!」
她仰起頭來,見到桓逸的腦袋探在洞沿,正沖着她笑。
槐安回以一個笑容,接着小心翼翼地抽出手來。當指尖離開暗格時,她忍不住屏住氣息,深怕牆壁又開始移動,但小祝似乎是真的解決了,高牆紋風不動,于是她放心地快速抽出手來。
抽出手後,她低下頭查看,已準備好看見一隻被灼傷得殘破不堪的手,不料——
她不敢置信地瞪視着自己的手掌——毫發無傷的手掌,像是沒被火烤過、沒被劇烈疼痛折磨一樣,一點痕迹都沒有。
怎麼回事?
她忽然想起好久以前讀過的小說,這是什麼幻覺或是催眠的法術嗎?
雖然槐安仍舊抱着不敢相信的心情,但她還是迅速撿起長劍,收劍入鞘,快快地攀爬上木梯。桓逸在洞口拉起她來,協助她翻上地面。
一見槐安踏到地面,桓逸立即捧起她的手,着急地問道:「你的手,...哎?」
槐安點點頭,拍了拍他。側頭一看,隻見鬥篷女孩正站在洞口一旁,等着她。
桓逸站到槐安身邊,槐安睨了那女孩一眼,鬥篷女孩揚起眉毛,勾起一側嘴角,似笑非笑,神态輕松随意。
但槐安實在太生氣了,以緻于她忽略了女孩眼中閃過的一絲敬佩與怅然。
她冷哼一聲,拉過桓逸,大步往長廊方向走去,準備離開。
桓逸不明所以,但還是安安靜靜地任由她拉着走。
「你們不是要找東冕嗎?」鬥篷女孩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槐安頭也不回:「誰愛找誰去,反正我們是不找了。」
他娘的,搞這什麼鬼把戲,密室逃脫?根本是逃出生天吧?橫豎她已經打算好了,管他什麼羅老人的兒子?什麼二十一世紀?老娘要在這邊活到老!活到死!難得那麼有錢、那麼有權,不活才是傻子,她要快樂快活地過下去,享受金字塔頂端的生活,誰稀罕回去!
槐安氣得不輕,因此鬥篷女孩的喊聲,重複了三次,她才終于聽到。
「我就是東冕!我就是東冕啦!」
槐安停下腳步,但還是不想回頭,總覺得回頭就輸了。
桓逸倒是沒骨氣地回頭了,但語氣也是怒氣沖沖的:「你就是東冕?」
鬥篷女孩道:「對。」
桓逸冷冷地道:「我們誠心拜訪,甚至還準備了禮物,但你這是什麼待客之道?」
「沒有通過試煉,憑什麼讓我幫忙?」
「誰稀罕。」
空氣凝結了一陣,靜默遍布周身,良久後,才聽那位自稱是東冕的鬥篷女孩輕聲道:「你們往後會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