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碰到鼻尖了,他到底……
林溯突然側開頭,擡手按到代曜左側耳後。
代曜雙肩微微聳起,耳後随之一涼,什麼東西連接了他的電子腦。
系統跳出提示:“檢測到外部設備。”
是測謊儀。
指尖落下,劃過耳廓,代曜條件反射般擒住林溯手腕,很快又松開:“……那個,另一邊我自己來。”說着拿了另一側的線安上。
系統:“外部設備已接駁,請确認是否為信任設備。”
林溯坐回椅子裡,單手操作桌面:“警戒性這麼低嗎?”是說代曜毫不設防就被人連了電子腦。
代曜“咳”了一聲,目光落在桌面、林溯的手上,他一邊給予外接設備權限,一邊道:“我這不是相信您嘛……”
“好好說話。”林溯掠他一眼。
代曜恢複正常:“我覺得你不會做出傷害同事的事。”
調整着測謊儀初始數據,林溯頭也不擡:“心率偏高。”
“啊,可能因為我是剛訓練完過來的……”代曜道。而且剛才被那麼虎視眈眈地盯着看,誰都會心率飄高吧。
“平靜一下。”林溯又道。不然沒法進行審訊。
老愛這麼命令人,代曜“哦”了一聲,閉上眼睛,加深呼吸。
林溯研究标本似的,把剛才的觀察繼續下去,随後得出一個結論,代曜的睫毛有點長。
代曜閉着眼,老覺得有視線打在臉上,可幾次三番睜開眼,林溯都在翻文件,根本沒看他。
見了鬼了,這屋裡還有其他人?
心率恢複正常值,林溯迅速進入審訊狀态:“7月13日夜間0點32分,你在哪?”
代曜在心裡迅速倒推日期:“紅雨市第十區格鬥場。”
林溯:“去做什麼?”
代曜:“看比賽。”
林溯:“看格鬥比賽是你的愛好?”
代曜搖頭:“不。”
林溯:“那為什麼去?”
代曜神色自若:“為了完成任務。”
林溯:“什麼任務?”
代曜:“我給自己定了訓練任務,之前我障礙跑成績太差了,需要加強。還有格鬥方面我對自己也不太滿意。”
林溯:“所以你看比賽是為了提升格鬥技巧?”
代曜攤手:“可以這麼說吧,不過好像并沒有學到什麼,還被炸得躺了好幾天,真是得不償失。”
林溯:“你唱歌誰教的?”
這是什麼問題?代曜随後意識過來,這大概是一種審訊手段,在關鍵問題中夾雜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能打破受審訊者的節奏,于是道:“沒人教,自學的。”
林溯:“曲子也是自學?”
代曜眨眨眼,想自己之前對着手環施展百靈鳥才華時,唱的都是之前世界裡的歌,于是已讀亂回道:“夢裡學的。”
那個回不去的世界裡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真的像一場夢了。
密集而快速的詢問突然停在這裡,林溯不知道在想什麼,食指在桌上有節律地敲打着,發出咚咚咚的響聲。
他面前的文件裡,有代曜的各類資料,體檢報告、個人檔案等等。
最後還有份代曜署名的合同,上面寫着:“本人自願開放識海支配權,供甲方機構研究使用。”
開發識海支配權,意味着交出自己所有的隐私,其中也包含了絕大多數自我。
這段時間的相處讓林溯覺得,以代曜的性格,他不會甘願當任何機構的實驗品。
檔案顯示代曜在第九區長大,二十三歲才來到雨城,最有可能從邊境偷渡。
第九區是社會邊緣人、反智分子和罪犯的聚居地,常年處于幫派互咬狀态,沒什麼秩序可言。代曜從那裡逃出來,和治安局簽下這樣的合同,是為了獲得合法的公民身份?
他人生前二十年大抵過得很難,林溯想。
那些資料代曜都看不到,他現在正盡量讓自己不要太緊張。
剛才他回答大部分都是實情,不過有選擇性地模糊了重點,還是被測謊儀測出來了嗎?
過了會,林溯接着道:“你身上有個語言類輔助程序,什麼時候安的?”
在醫療中心做的檢查多了,代曜對自己的了解也更多。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電子腦裡有那麼個語言類輔助程序,作用是教人抛梗接話,還可以根據聊天對象的微表情和肢體動作,預測對方的情緒、接下來會說什麼,堪稱社恐人士福音。
可能是原主之前安的,代曜道:“不知道,記不清了,安裝記錄局裡應該能直接查的吧?”
“你不像會按照程序指示行事的人。”林溯又道。
“是啊,現在是這樣。”代曜道,“但以前有段時間,我沒什麼朋友的,但又很怕孤單,想了很多辦法讨人喜歡。剛開始知道自己潛能是S,還有點心慌。因為我覺得和别人不一樣不是什麼好事。”
他巧妙地把自己在兩個世界的經曆和感受串了進來,以提高真實度。
林溯居然也不繼續問下去,并示意他可以斷開測謊儀連接了。
這就沒了?代曜本以為這場審訊會漫長而難捱,沒想到這麼快就結束了,稍稍松了口氣,彈出測謊儀外接線。
可林溯的下一句話又宛如平地起驚雷:“測謊儀對你沒有太大作用。”
代曜神色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