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曜跟着進到櫃台側邊通道,邊走邊觀察周圍環境,腦子自動開始規劃,哪裡容易隐蔽射擊、走什麼路線撤退,是平時訓練養成了習慣。
走廊不長,但那青年走兩步就回頭看他,怕他跟丢了似的。
而且代曜看出這人态度恭敬,一直很想搭話的樣子。
“代先生,您現在還好嗎?”那青年終于開了口。
“挺好的。”代曜替原主回答,記起剛才那服務生叫他程,“你姓程?”
青年驚訝:“您還記得我?不對,柏明明說……”他沒說下去。
代曜低頭看了眼他腿上的義體:“你是小橙子吧。”
青年呆了呆,随後激動起來:“是,我是!您對我還有印象,真是太好了……”
到了一處暗門,青年停下來,用最原始的敲門方式——拍門。
有節律地拍了三組、每組三下,裡面沒動靜,青年有點局促地看了代曜一眼,直接推門進去。
屋裡沒開燈,但不算暗,半面牆都是散發熒光的屏幕,上面跑動着程序框和代碼串,地面也狼藉得沒法下腳,不是電線就是主機。
唯一能坐的靠椅被占了,那人仰面朝天、腳翹到桌子上,正蓋着外套呼呼大睡。
青年過去掀開外套一角:“别睡了姑奶奶!”
柏把外套拍他臉上:“找死啊你!”
“代先生來了!”
柏坐起來,捋捋一頭淩亂的雜毛,異常煩躁地對青年道:“行了你可以出去了,沒叫你别進來。”
散熱設備發出嗡鳴聲,代曜道:“萊頓在這裡嗎?”
柏拿起桌上一張糖紙,舉到眼前:“聽這口氣,你今天是代表治安局來的了?”
“我隻代表我自己。”代曜道。
和祁鳴爍不同,他對治安局沒有所謂的忠誠,目前為止也沒有任何組織能讓他心甘情願為其賣命,他隻遵從自己的内心。
柏眯起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透過半透明的彩紙看來看去,像在玩放大鏡:“如果你記得發生了什麼,可能就很難這麼說了。說吧,關于你自己,你想知道什麼?”
結合剛才那青年說的話,代曜确信,如果原主還活着,一定也忘掉了些什麼,這讓他能夠問出接下來的問題:“我欠你們多少錢?”
“你就想知道這個?”柏哈哈大笑,“讓我來算一算,你欠的錢這麼多年利滾利也有……”
門外一個男聲沖出來:“代先生别聽她瞎說!”
柏摸起桌上的飲料瓶就往門口砸:“滾你的!再偷聽看我怎麼收拾你!”
門外腳步聲走遠,柏道:“你真是該記得的不記得,你的債早八百年前就還清了,想再還一次啊?”
代曜:“那你能告訴我,第九區先後派K和萊頓,是要做什麼?”
第九區第一大幫派玄绀,标志是绀蝶。玄绀頭領身份成謎、性别不明,隻知道都叫他百,不知道哪個字,就用100代替。
柏的神情終于認真起來:“第九區隻是想生存下去。”
這在代曜意料之内。雨城很快要開展六年一度的大選,未來誰就任市長,決定了之後雨城對第九區是敵意還是友善。
K事件之後,倒台的議員中有幾個是俞蒙舊交,而他也在市長候選人名單之中,如果不是後續措施得當,他大概也要受到影響,說不定還會和這次大選失之交臂。
但這些都離代曜很遠。
“或者我換個問法,玄绀想要我做什麼?杜肯當年生産的那批義體的信息,也是通過我傳到你們手裡的吧。”代曜道。
不時發布任務的系統是他們在自己電子腦裡安的嗎?以那個語言輔助程序為僞裝?
柏點頭:“不錯,沒想到你和K那麼早就碰上了,沒我們的支持,他實在不中用,隻好讓你來輔助一下。”
這麼說,原主是玄绀派到治安局的卧底,棋子一樣的存在。
代曜想起另外兩個棋子的下場,趙清呈被捕,萊頓則在紅雨市喪生,道:“K和萊頓過後,就是我了吧,還是你們打算讓我在治安局埋得久一點?”
“不,你和他們不一樣。代曜,玄绀這個組織沒有你,或許就不會存在了。萊頓也好,趙清呈也好,他們和玄绀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柏道,“可如果是你,我們要說一句好久不見、歡迎回來。”
柏表情懇切,像在真心誠意歡迎久違的夥伴回歸,代曜卻想,即便她說的都是真的,那也是原主的歸屬,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