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兩個人都安靜無話,白闵京乖乖地任他拉着,就好像陳禹現在是拉他去死,白闵京也不會有絲毫反抗。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還沒關門的診所,醫生都快關門了,突然來了兩個學生,其中一個面相長的較兇的少年,一臉火急火燎地指着身後那位清秀少年道:“醫生,你先看看他的臉嚴不嚴重?”
醫生看他那個焦急樣,還以為這位清秀少年得了絕症,一看,就是個擦傷的淤青。
醫生是個老人家,對于年輕人的一驚一乍簡直無言。
他給白闵京塗消炎藥,陳禹本來還怕白闵京會疼,但白闵京的臉色卻很平靜,沒有了上輩子一點疼就開始喊疼撒嬌的作樣。
陳禹站在醫生身邊,時不時地來一句,“醫生,你輕一點,他會疼的。”
老醫生白了他一眼,數落他,“你朋友都還沒講話呢,你怎麼知道他疼不疼,現在的年輕人這麼脆弱還有什麼用!”
陳禹莫名被教訓了一回,摸摸鼻子,笑了笑,“年輕人怎麼就不怕疼啦,人不都是會怕疼的嗎?”
老醫生哼了一聲,“臭小子強詞奪理。”
白闵京全程沒吭聲,眼皮因為雀躍細微顫了顫,連臉上的疼都沒有感知到。
白闵京臉上的傷不是很重,喬奇打過來時白闵京躲了一下,最後隻是在臉頰貼了一塊紗布。
老醫生囑咐了幾句,就讓他們快點走,他要睡覺了。
陳禹和白闵京幾乎是被趕出來的。
站在街角,被夏季夜晚的風吹了下,陳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今天晚上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說好的保持距離,到底保持了哪門子的距離。
陳禹心中無奈又無力。
“走吧。”陳禹胡亂地抓了抓頭發,“回去了。”
“你家在哪?”陳禹問。
白闵京眨了眨眼,報了一個公交站。
剛好順了一點路。
陳禹和白闵京并肩走在一起,這個點路上已經沒什麼人了,路燈将兩個人的影子拉到很長很長。
空氣安靜。
陳禹沉默一會,終究還是沒忍住開口:“今天晚上真的是你的問題嗎?”
喬奇對今天晚上的事閉口不談,陳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的錯。
白闵京眸光注視着兩個人交疊的影子,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都這麼承認了,陳禹也不能說什麼,隻是他這樣乖乖地認錯,還是讓陳禹有點不習慣。
見陳禹不說話了,白闵京緩緩開口:“你……滿意嗎?”
陳禹一臉莫名,沒追上白闵京的腦回路,“我滿意什麼?”
白闵京是想問陳禹,對今天他的作為感到滿意嗎?
但一看到陳禹不解風情的樣子,有種媚眼抛給瞎子看的無力,他的脾氣又忍不住湧上來,别過臉不想和他說話了。
陳禹感知他白闵京身上的郁悶,一個快步站在他面前。
白闵京低垂着腦袋不看他,陳禹便歪着頭,皺了下眉,“嗯?你怎麼感覺有點不開心?”
哦,他還知道自己不開心。
白闵京其實很不開心,他氣陳禹一直在遠離他,這段時間裡,他每天都不開心。
但是不開心又有什麼用。
陳禹這個混蛋又不會來理他了。
這樣一想,白闵京就更不開心了。
他整個人都快被氣成憂傷的河豚了。
白闵京耷拉着腦袋,一直不說話,陳禹一時之間又猜不透白闵京的想法,現在的白闵京和上輩子那個有點不太一樣,他的順毛心得用不上。
陳禹想不會是因為他傷口疼吧,他行動效率一絕,立馬擡起手托着白闵京的臉,忘記了這個姿勢和他腦海裡保持距離的想法是背道而馳的。
“啧,是不是傷口疼了?”陳禹問。
白闵京的臉被他托着,感受他手心溫暖幹燥的溫度,他像個戀巢的小鳥,臉頰在他手心蹭了蹭。
陳禹:“……”
他是故意的吧。
這是第二次了。
陳禹真的合理懷疑白闵京一定是故意的。
“你這到底是疼還是不疼?”陳禹收回手,轉移話題。
白闵京反問,“你覺得呢?”
“被打哪有不疼的。”
白闵京因為陳禹收回了手,心情又壓抑了起來,沒說話。
陳禹走在他前面,不和他并肩走了,上輩子訓斥白闵京次數太多了,以至于重生之後,對白闵苦口婆心的訓養經驗一時之間還改不過來。
“怕疼就不要傻傻去挨打,你都知道會疼,為什麼還像傻逼一樣往上湊……”
陳禹終究還是不太了解白闵京。
白闵京比任何人怕疼,但也比任何人都能忍受疼。
他想要陳禹的關住,希望得到他的目光,隻能這樣做。
他不知道陳禹還愛不愛他,但他知道陳禹會憐憫他。
白闵京很早就知道很多人可憐自己,像何熙因為自己幾句凄慘的話就同意了他想留在咖啡店的意見,陳禹也是一樣的。
陳禹一直在可憐自己,無論是過去的戀愛,還是結婚,甚至是離婚,有一部分都來源于對他的可憐。
白闵京無所謂陳禹是不是在可憐自己,他不在乎,他隻要陳禹看着他就足夠了。
走到公交站,陳禹陪着白闵京等公交。
公交站台沒有人,兩個人坐在站台椅子上。
“今天晚上的事,是喬奇對不起你。”陳禹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地岔着腿,“他不該打人的。”
白闵京低低地嗯了一聲,話題轉的很突兀,“這個星期你還會去咖啡店嗎?”
陳禹本想說不,但白闵京突然偏過頭,漆黑的眼睛安靜地注視着他,拒絕的話卡在喉嚨被咽了下去。
他低着腦袋,煩的抓了一把頭發,頭發被他抓的有點亂,然後掙紮失敗而無奈地揉了揉脖子,似是歎了口氣。
“可能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陳禹看錯了,他看到白闵京很輕地笑了一下,但轉瞬之間又是那副頹廢郁氣。
末班車來了。
陳禹倏地握了一下白闵京的手腕,白闵京已經站起身,垂着眼,視線落在手腕上。
“别碰水。”陳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握着他手腕,大腦像是迷蒙了一下,緩過來之後冷硬地提醒了他一句。
白闵京悶悶地嗯了一聲。
目送白闵京上車後,陳禹才離開。
白闵京上車之後就一直在盯着陳禹,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視線。
他頭靠在車窗上,包着紗布的臉有些蒼白。
其實他有點疼。
但他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