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開始下雨了。
醫生看了看外面的天氣,“喲要下大雨了,你們有傘沒有啊。”
兩個人自然是沒有的。
醫生很好心,給了他們兩個人一人一把傘,“趁現在雨還沒大起來,趕緊回去吧。”
陳禹接過傘,看了看外面的雨,目前還不算很大,閃電也不頻繁。
他擔憂地看了一眼白闵京。
白闵京大概是知道他在擔憂什麼,臉色很平靜,“你先回去吧。”
現在很晚了,陳禹明天還要補課,白闵京明天倒是休息。
“你……”陳禹猶猶豫豫,眼神是擋不住的擔憂,試探性地問,“會不會怕打雷?”
白闵京抿了一下唇,然後搖搖頭,“不會。”
他把顫抖的手藏在了背後。
“你先回去吧,我等……雨小一點走。”白闵京幾乎是拼命壓抑自己嗓音的抖,神情顯落出極緻蒼白的平靜。
白闵京這樣說了,陳禹臉色複雜,看了他半天,嗯了一聲,“那我先走了。”
“嗯。”白闵京藏在背後的手不安地摳自己的手心,另外一隻手把手電筒給他,眼神漆黑,“……晚安。”
陳禹接過了手電筒,離開了。
陳禹還未走出這條街,雨突然大了起來,緊接着一聲又一聲的閃電開始響徹在天空。
他心裡倏地墜了下去。
他記得白闵京很怕打雷。
上輩子的白闵京對打雷害怕到一種令人不解的地步,每逢打雷,他會比平常更沒有安全感,對陳禹的黏人也達到了頂峰。
隻要打雷,無論陳禹在哪裡,做什麼,白闵京都會很不安地讓他陪在自己身邊。
陳禹雖然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這麼害怕打雷,但看到白闵京蒼白的要流淚的破敗神情,他也沒心思想,他心疼都來不及。
陳禹心疼他,所以隻要天氣有要開始打雷的節奏,他就會放下手裡的事,跑到他身邊。
打雷的時候,白闵京整個人就像是空落落的一副人偶,面容呆滞無神,坐在陳禹的腿上,骨頭如同被融化,虛弱地靠在他的肩膀裡,什麼話也不說,就隻是一直在面無表情地流眼淚。
陳禹盤着腿,身上像是坐了個大型玩偶,他也沒心思去管自己的腿有沒有麻,隻是不停地去親白闵京的額頭,臉,嘴巴,下巴尖。
“哥在呢。”
“沒事。”
“不哭了。”
陳禹放緩語氣,一聲又一聲地哄着他。
但陳禹是個人,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時趕到他身邊。
白闵京是個模特,火了之後開始不停地開始全世界跑,陳禹的律師事務所也如火如荼,每天忙的腳不沾地,也需要跑來跑去。
白闵京有時在國外參加時裝秀,遇到打雷的天氣,他會不停地和陳禹發消息,他很不安。
但陳禹也無可奈何,他總不能跑到國外去,就隻能用蒼白的言語哄他。
這顯然讓白闵京不滿意,他越不安,就越作,竟然想要陳禹坐私人飛機來到他身邊,又說他現在就要回國,他說自己很害怕,他要回國。
陳禹哄着他,讓他别意氣用事。
處于癫狂不安的白闵京無法理解他的理智,他又開始發瘋。
陳禹一邊心疼他,一邊又覺得他實在有些無理取鬧。
白闵京察覺到陳禹隐藏的無語,整個人瘋的更厲害,咄咄逼人。
陳禹往往沉默不語。
然後又是冷戰。
忘了哪一次,陳禹在另外一個市進行一場法庭辯訴,結束之後,陳禹才看手機,手機裡是一大堆的信息轟炸和電話,全是白闵京的。
他連忙打電話給白闵京,白闵京秒接,像是在等着他。
“陳禹,打雷了。”白闵京的嗓音啞的吓人。
陳禹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知道白闵京是想讓他回去陪他,但他現在根本走不開,辯訴的不成功,他還需要找委托人去準備其他證據。
陳禹的沉默将白闵京變成一個瘋子。
“為什麼不說話?我說我很害怕,你為什麼不說話?”白闵京啞着嗓子歇斯底裡。
陳禹揉揉太陽穴,哄他,“闵京,打雷是不可怕的,你隻要安靜地待在家裡就行……”
“不是的……”白闵京的語氣開始發抖。
“打雷很可怕,下雨也很可怕……”
“我害怕,哥。”
陳禹啞言,辯論了一天的腦袋疼的厲害,他站在街角,突然很想抽煙。
“闵京啊。”陳禹耐着性子和他講道理,“哥現在在其他城市,回去要很遠,哥現在走不開。”
白闵京沉默了幾秒,冷冷道“你在哪,我去找你。”
陳禹頭疼的咬着煙,卻沒點燃。
他發現自己完全和白闵京講不通。
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能怕打雷到這種程度,他漠然地覺得白闵京是在作。
“這是不能的闵京。”陳禹言辭理智又肅冷,“你明天還要去米蘭,不許沖動,你是個成年人,确定要做出這種幼稚的事嗎?”
白闵京沉默了很久,那邊似乎又打雷了。
白闵京嗓音冷的要結冰,帶着一點哭腔。
“陳禹,我說我很害怕,你為什麼不安慰我?”
“你不愛我。”
白闵京挂了電話。
陳禹蹲了下來,煩躁地抓亂了頭發。
怎麼就又不愛了。
陳禹都不知道白闵京到底要怎樣去愛他。
他的不安,害怕,敏感,像是一根又一根的刺,紮在陳禹的身體裡,有一點點疼,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這些刺是怎麼來的呢?
陳禹以最快的速度處理了工作,最終還是心軟,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回到家。
家裡很安靜,陳禹打開房間門,按下開關,房間沒有人。
陳禹熟門熟路的打開衣櫃門。
這個衣櫃門很大,裡面沒有挂衣服,隻是個空落落的殼。
白闵京就躲在櫃子裡面,他把陳禹的衣服都拿了進來,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埋在陳禹的衣服裡睡過去了。
他睡的不安穩,身體一直在抖,睫毛濕漉漉的,上面還沾着淚珠,眼尾紅紅的一片,應該是哭了很久。
他那樣高的個子,縮成一團就像是一隻傷痕累累的貓。
陳禹的心突然就軟成一攤水,他疲憊地坐在了地上,支着一條腿,腦袋枕着膝蓋,偏着頭看着白闵京。
他就這樣看着白闵京,看了很久很久,最後幫他擦去了臉上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