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林深初判過後,迅速沖過去跪在地上。
他一邊摁住發病者不停亂抖的腿幫女孩卸力,一邊對圍觀的人喊道:“都散一散,病人需要新鮮空氣,請保持空氣通暢。”
“你不能這麼抱着她,她現在需要平躺。”陸林深轉過頭看着女孩,示意她把人放在地上。
那人聽到這聲音才像是回過神來,擡起頭急切道:“陸醫生,求求你救救我朋友。”
竟是王璐。
陸林深深點下頭,示意她安心。
王璐見狀總算從一直的驚慌中找到絲慰藉,按陸林深所說牢牢控住朋友的頭,将她放平到地上。
陸林深松口氣,轉頭朝人群道:“來兩個人,幫我按住她的雙腿,我需要施針救她。”
衆人踟蹰不前,有人猶豫往前走了兩步,又被同伴拉回。
癫痫發作的人力大如牛,不受控制,王璐此時早已筋疲力盡。
她雙手都在發顫,滿臉淚痕朝人群乞求:“求求你們,幫幫我們吧。求求你們了……”
“她隻是癫痫發作,不會緻命。你們隻需要幫我按住她别讓她亂動,我能治療。”陸林深提高音量解釋。
地上的女孩明顯嘔吐起來,怕是有窒息的危險。
陸林深話說得又快又急,卻擲地有聲:“我是醫生,任何後果都與各位無關。出了事,我一力承擔。”
人群中又是一陣騷亂,被拉住的兩個大漢甩開親人的手跑過來,一左一右摁住了女孩雙腿。
陸林深雙手總算自由。
他從内兜掏出一個長條布包,攤在一旁空地上,有條不紊道:“再來兩個勁兒大的,幫我按住她的胳膊。”
又有三名香客站出來,跪在地上固定住女孩的胳膊和肩膀。
說話間陸林深從布包上取下數根銀針,細如牛毛的針尾被晚間燈火一照,幽幽跳着熒光。
陸林深撚住長針,半跪到女孩面前,找準水溝穴準備施針。
毫針就要入體,王璐卻一個脫力松開了手,女孩失去控制的頭部扭曲舞動,口中絲巾掉在地上。
癫痫發作的人最怕咬到舌頭。
女孩的抽搐依舊在持續,牙關不受控制鎖閉,掉落的絲巾定是來不及再塞回去。
眼看咬到舌頭,陸林深當機立斷伸出左手,将整隻手掌讓了出去。
“嘶……”
陸林深左手頃刻血流如注。
王璐吓得放聲大哭,人群一陣驚呼後陷入沉默。
“再來兩個人,幫我控制住她的頭,”陸林深聲音依舊沉靜溫厚,像此時被咬住左手的人不是他。
他催促道:“快些,不能讓她繼續嘔吐。”
人們這才像反應過來,沒人說話卻好多人上前,有人遞來一條毛巾,又有幾人去掰女孩牙關。
一陣有序又慌張的騷亂過後,陸林深的手終于被解放出來。
他來不及舒氣,随意擦掉手上血迹,就去給女孩看診。
肢冷膚涼唇發紫,項脊強直,角弓反張,脈細數無力。
确是瘾瘋之症無疑。
陸林深再次撚針,邊找穴位邊說:“毫針入體不可随意移動,需10到15分鐘才能得氣。這個時間裡,就有勞各位了。”
為防意外,他對控制女孩的幾人再次交代道:“力氣用盡時一定不要硬撐,提前出聲換人。”
更多的人走動着挪了位置,站到此刻控制女孩的幾人身後,像是在用無聲的行動告訴陸林深:你放心,他們累了還有我們。
懸臂提肘,陸林深找到水溝穴,紮下第一針。
内關、合谷……
陸林深神情專注,下針飛快。
太沖、陽陵泉、足三裡……
衆人隻看他手指翻飛,撚着的細針還沒看到就已入了穴位,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施針完畢。
“老公,你看她是不是沒剛才抽搐那麼厲害了?”有人小聲問。
“真的,好像不怎麼用勁了。”另一個角落裡有人回聲。
“我看也是,嘴裡也不吐白沫了。”
“嘿,神了!”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
救護車呼嘯而來,聲音越來越近,有人善意玩笑:“這不白跑一趟,讓他們回吧回吧。”
衆人配合大笑,帶着救人成功的喜悅。
陸林深收好銀針,兜裡的手機響個不停,震得他心髒發麻。
趁沒人注意,他緩步退出人群離開。
“媽。”陸林深坐進駕駛室,給母親回電。
電話那頭頓了頓,話裡帶着責怪:“小深,晚上七點約了在雅廚吃飯,你還記得吧?”
陸林深看眼副駕上的針灸包,語帶歉意:“對不起媽,出了點事,我得遲一會兒到。”
“那回了嗎?”林欣柔像她的名字一樣,說話柔柔弱弱,哪怕語帶懷疑,聽起來也溫柔的緊。
陸林深打了方向盤駛出去,車将圓月和潭拓寺一起甩在身後。
他望着前路回道:“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