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賭赢了。
不管是不是因着喜歡,他對她的縱容總是真切。
她就像這隻蠢笨的狸奴。
喜歡了一個人,想在他懷裡撒歡,首先想到的,卻是怕被對方不喜,怕被對方傷害。
于是隻敢一步一步,小心試探。
直到些許端倪露頭,才敢微微放心伸爪。
轉頭卻又不滿足現在。
于是借先前的成功壯膽,繼續小心撕咬。
直到徹底按捺不住,掀翻全桌。
然後發現,啊,竟是真的,原來我真的獲得了他的縱容。
可這究竟是他給的偏愛,還是他對芸芸衆生的俯瞰?
關越詩想明白了喜歡,想到這些卻忐忑依然。
不待她想出什麼,孟宛白的聲音響起來:“想明白就好。方不方便告訴阿婆,你們怎麼遇見的?”
關越詩回道:“相親。”
“突然的相親。”關越詩想想當時,忍不住發笑。
難怪她忍不住去想,本就喜歡的人偏又摻了暧昧,誰還能心如止水?
孟宛白擔心道:“你做了剛才這些,他是什麼反應呢?”
關越詩愣住,她回想道:“初見時我指使他開車,他沒說什麼隻是照做了。”
“消息回的遲些,他應是以為我是睡了,并沒有什麼反應。”
關越詩努力回想着:“至于朋友的人情,他說當場銀貨兩訖,并不算欠。”
“還有宴席上……”關越詩眼神發亮,“他覺得抱歉,帶着我早早開溜了。”
孟宛白松了口氣。
世間事終是要靠自己,孟宛白看着稚童般純粹的關越詩,卻總忍不住心軟。
她忍不住提醒:“小詩啊,這世間喜歡或許雷同,但愛卻千奇百怪。”
這話似意有所指。
關越詩愣住:“您是說我……愛他?”
她下意識連連擺手:“阿婆,你定是弄錯了,我們剛見了幾面,怎麼能說到愛。”
這傻孩子,明明話裡有兩個人,她卻隻能看到自己。
孟宛白暗歎一聲,不想徒增她的煩惱:“人老了,就喜歡瞎感慨。小詩不用當真。”
關越詩眼睫微閃,遲鈍點頭。
孟宛白拍拍關越詩的手,問她:“重新遇見他,小詩開心嗎?”
開心嗎?
關越詩回想着。
是啊,他加她微信時她在開心,他邀她去絲綢街時她也在開心,他提出小聚她還在開心。
他替她擋酒,他也讨厭她不喜歡的人,他帶她提前離席。
他說為她實現理想高興。
他記得她的口味,他們聊起從前。
他讓她覺得,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還記得她。
記得她的夢想,了然她一路艱辛。
甚至昨日衆人向她齊道歡迎時,她偷偷看他。
他一臉鄭然的模樣,讓她覺得她沒有白白回來一趟。
她真的……非常開心。
孟宛白面帶關切,似真心等一個答案。
關越詩眼眶微紅,微笑着用力點頭:“開心。阿婆,我真的非常開心。”
天已漸漸擦黑。
想着孟宛白家人快要回來,關越詩怕碰上尴尬,婉拒了她留飯的提議,獨自往老洋房走着。
今日解決了她近來最大困擾,關越詩心情微蕩。
包中電話轟鳴,關越詩聲音歡快着接起:“小朔子,昨兒不是剛見,這麼快就想我了?”
杜朔有氣無力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别,不想。今天可沒力氣再見。”
“你和陸林深一個兩個,都是壞人。”他控訴道,“說好的聚餐你倆跑了,就留我一個,弱小無助又可憐地跟一群狼待着。”
“四點啊!”他聲音撕裂道,“我陪着他們唱k到四點,我那至今未得見的金主上帝也沒這待遇!”
關越詩先是心虛,又覺好笑:“你也開溜不就好了,做什麼跟他們硬耗。”
“你這一說我可來精神了。”杜朔似乎才回過神來,質問道,“我打電話來就是想問你呢,你什麼時候和陸林深勾搭上了?”
關越詩覺得他詞兒用得不大對。
正想反駁,杜朔又是一番輸出:“明明我是你正宮原配,怎麼昨兒陸林深一開口,我感覺我已經淪落到了妾室填房?”
這拈酸的姿态,怪不得在國外能成為無數女性同胞的“好姐妹”。
剛想明白對陸林深的别樣情愫,關越詩盡量控制心中天平,不讓它傾斜太過。
她壓平唇角:“陸林深說什麼了,能讓你這麼自降身份?”
奈何話裡的愉悅沒有壓住。
杜朔啪地挂斷電話。
嘿!這小性兒。
關越詩輕啧一聲,按下回撥。
“滴”地一聲,杜朔秒接。
關越詩輕咳一聲,試圖和他同仇敵忾:“陸林深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說與我聽,咱們一同審判。”
她的“包拯腔”實在粗陋。
杜朔嗤笑一聲,終是為她解惑:“今日設宴隻為給小詩接風,旁的什麼與我無關。”
他拿捏着腔調繼續:“再者,各位皆是受杜朔邀約而來,論說做東,該是杜朔。”
杜朔性子跳脫,模仿陸林深的語氣并不相像。
關越詩心中卻仍“咚”得一聲。
她聽出這是她逃去洗手間後,陸林深對于吳霖“張羅秦燦婚事”的回答。
他……竟是這樣說的嗎?
“謝謝你,杜朔。”關越詩道。
杜朔還在電話裡叽喳,聽到這話不由一頓:“謝我什麼?”
還這麼……正式。
關越詩笑道:“沒什麼,隻是想明白一些事情。”
黑夜至,長街路燈驟然亮起,齊刷刷兩排。
踏着一路昏黃,關越詩步伐輕快。
她想,陸林深,你得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