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光大亮,久違的酣眠。關越詩一覺醒來,頗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蒙。
睜眼是一片雅緻極簡的素,關越詩看了一會兒,意識才算回籠,想起自己此時正躺在陸林深家卧房的大床上。
她掀翻被角坐起來,一時有些局促,不知出了這扇房門,應該以怎樣的姿态面對家中的陸林深,索性拿出手機回複宋恩貝疊加多條的消息。
貝貝:怎麼樣怎麼樣?有沒有成功睡到一張床上?
這是昨晚關越詩跟宋恩貝報備“已進陸林深家門”後,宋恩貝的回複。
想是再未得到關越詩的消息,夾雜了滿屏感歎号和問好後,宋恩貝發來最後一句文字。
貝貝:哎呀,春宵一刻,我懂我懂,小的告退,明早再來。
緊接着便是今日一早的狂轟亂炸。
貝貝:六點了,該醒醒了。
貝貝:撤回,六點了,該停停了。
……
貝貝:八點了姐妹兒,陸林深身體這麼好嗎?
……
貝貝:十點半了姐妹兒,别的不說了,咱姐妹就是好命,羨慕就完事了。
至此宋恩貝再沒動靜。
關越詩看完全部,頗覺無語不說,明明兩人清白無兩,臉竟還是跟着火辣發燙。
她将手機鎖屏扔在床上,禁不住撇嘴:“我可真有出息。”
醒來半晌,門外毫無動靜,關越詩平靜下心情,總算決定出門。
兩千年左右的二手樓房,和當下的新房還不太一樣,客廳遠沒有那麼寬敞。
公共區域内除了必備的家具以外,基本沒有什麼特别的裝飾,隻茶幾上擺了副棋盤。
陸林深的家意外的簡單。
關越詩打量一眼,顧不上細看,便開始滿屋搜尋陸林深的身影。
客廳,廚房,書房,所有的門都開着,關越詩挨個在門口掃視,最終在最後一個卧房外,得出陸林深不在家的事實。
松了口氣的同時,關越詩下意識拿出手機,想問下他在哪兒,翻出兩人對話框時,卻看到有未讀消息的标紅。
大概因他消息發送時間太早,慢慢被後來的雜亂信息頂下去,導緻她剛剛并未看到。
關越詩随手将他設成置頂,這才點開對話框。
小先生:今日白班,我先去醫院,廚房溫了白粥,你醒來記得喝。
像是仍不放心,他随後又跟一條。
小先生:吃飯時一次莫要貪多,你現下腸胃消化功能還未恢複,吃多克化不成容易胃痛。
小先生:我午飯時回來。
關越詩看完,心中隐隐發燙,他這番态度,很難不讓她這個心中有所求的人多想。
但午休時間緊張,倒沒必要讓他多跑這趟。
關越詩想了想,編輯信息道:好的,不過你中午……
一句話還未打完,大門猝不及防從外打開。
陸林深本關了門就要進來,一轉頭卻正看到關越詩站在客廳望他。
他關門的手頓住:“中午好。”
關越詩幹巴巴回他:“中午好。”
說完這句,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昨晚到家已是半夜,關越詩連日休息不好頭腦昏沉,到後陸林深隻來及給關越詩指了她的住處,二人就草草歇下。
此刻清醒着與陸林深在他的私人領域對視,關越詩感受實在複雜。
她出國後隻有半年住在程筱家中,等到半年後成功入學,也并未選擇住校,而是直接在學校旁邊租了間一居室獨居。
其實在江蓠時,關越詩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很“獨”的人,但在蘇城的生活體驗,讓她發現她是一個很需要私人領地的人。
于是校旁的那處出租屋成了她自立後的第一個“家”,後頭考入帕森學院,她在校時就換過三個住處,再到後來畢業工作,生活更是颠簸不已。
發現她已叫不出這些落腳點“家”後,關越詩索性住進了酒店,周圍人大多都是同行,選擇的生活方式和她如初一撤。
這就導緻她去别人家裡做客的經驗極度匮乏,更遑論在男人家中過夜。
于是此刻,關越詩幹巴巴應聲後,大腦隻剩一片嗡然。
跟數次公共場所的相見都不相同,哪怕此時陸林深衣冠完整,比出遊時來得還要正經,關越詩還是覺得空氣都不對了,哪哪都透着黏灼。
好在陸林深率先出聲,打破這無聲的對峙:“我帶了蔬菜粥回來。”
他晃晃提袋走過來,将手中食盒放上餐桌:“抱歉,早上時間匆忙隻來及煮了白粥,這粥湯底複雜更有滋味,你喝些這個換換口味。”
關越詩努力趕走心内無限的複雜活動,也走過去。
在陸林深對面坐下後,她輕咳一聲,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剛剛睡醒,還沒來得及吃你留的飯。”
陸林深搖搖頭,不以為意道:“好幾日都未睡好,合該多補補覺。”
關越詩擡眸看他:“總歸累你比平日早起,你放心,我晚上定喝完它。”
陸林深失笑:“哪的話,我慣于晨時抄經,平日也都早起的。”
“再說,”陸林深看着滿面真誠的關越詩,壓住心内微妙的尴尬,“我久不下廚,很難掌握份量,白粥煮的有些過于多了。”
想想他早時“一次勿多食”的叮囑,關越詩擎着餐勺,低頭笑起來。
陸林深輕咳一聲,再說話時聲音也帶上滿滿笑意:“廚房的粥就别喝了,我晚上再給你帶别的。”
他問關越詩:“你有什麼想喝的嗎?”
關越詩這次胃病實在嚴重,醫生專門叮囑第一周盡量先吃些半流食,免得胃疼起來遭罪。關越詩自是不敢托大,這兩天都很是聽話。
隻是陸林深帶回的蔬菜粥雖好,關越詩卻有别的主意。她道:“不了,咱們晚上自己在家做吧?”
蔬菜粥是林氏酒店的五星大廚親做,陸林深托了林知遠的關系才這個時間取到,本意是想着多少知根知底,且五星酒店,口味應是不錯,正好讓吃食上多有限制的關越詩換換口味。
沒想到關越詩卻像是沒看上這人廚藝,他一時有些不解:“不合胃口?”
關越詩搖頭。
“怎會,”她說,“隻是自己家裡有,犯不着老吃外面的。”
等關越詩收了餐盤,陸林深坐在沙發上仍有些怔愣。
眼前總似晃過她剛說話時,随意又坦蕩的模樣,以及那因沾了葷油,顯得格外亮澤而滑潤的雙唇。
那水澤讓陸林深莫名心慌,于是他借口想要休息避來客廳這處。
“是不是困了?”關越詩吃完飯走過來,坐在他的旁邊,“看你一直都沒動過。”
沙發陷落小小一角,陸林深扭頭看一眼身側的人。
那點油亮消失了。
“沒,”他匆匆垂下眼眸,随意借口道,“就是上午看了好多病人,有些累。”
聽了這話,關越詩脊背靠在沙發,脖頸兒也順勢仰倒靠後。
“那怎麼還坐得這麼正經,”她側首朝他努努下巴,示意道,“躺着才好放松啊。”
陸林深莫名怕她上手,順從地放松脊背與她一起陷進柔軟的織物。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