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要扇多少下,就是得一直扇。
既然是責罰,便不能一掌輕,一掌重。
所以得這麼輪着番兒,以保證每一掌都能打的人疼。
要疼到難忘,疼到記住,疼到望而生畏,疼到不敢再犯。
“啪——啪——啪——”第一個人開始扇了,巴掌聲大的驚人,三掌下去,蕭子钰的臉便腫了起來。
“啪——啪——啪——”蕭子钰倔強,臉被狠狠扇到一旁,她又會擰正頭,死死地盯着行刑的人。
“啪——啪——啪——”蕭子钰的嘴角開始流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院裡行刑的聲音不斷不止,見蕭子钰竟生生受了下來,毫無悔改之意,為首的大太監靈機一動。
便趁着換人行罰的空檔,行禮道:“禀皇後娘娘,這賤貨口無遮攔,為絕後患,不如容奴去太醫院讨要一份啞藥......”
“嗚——嗚——”那蕭子钰驚慌地掙紮了起來,拼命對着夏時隐搖頭,雙眼通紅,終于有了求饒之意。
那大太監見捏住了蕭子钰的七寸,更老辣地發揮起來:“今兒個灌她喝下去,也算是給宮裡上上下下都敲個醒,以儆效尤,若再敢生事,嘴上無狀便毒啞,行蹤不規矩便打斷腿,總有法子!”
“嗚嗚嗚——”蕭子钰涕泗橫流,哭的無助又絕望,她忍不住看向屋裡,卻遲遲見不到她想見的身影。
皇後嘴角勾起,滿意地笑了起來,語氣威嚴,厲聲道:“現在就去拿!”
夏時隐見時機太好,她料定周樓定會掐準這命懸一線之際出來,更不願将人情賣給他,忙不跌出聲制止:“别!”
半摟住皇後,夏時隐眉目不忍地求情道:“母後,下次吧。總得給人一個知錯就改,迷途知返的機會。”
“你......你......你倒是寬宏大量!”皇後一時無語,隻擡手拍了夏時隐幾巴掌,帶着幾分無奈,也有幾分難以言語的欣慰。
蕭子钰嗚咽的哭聲意外地止住了,她木木擡眼去看,見公主立于青綠之下,一如既往地無暇美好,瑩然若燦。
她從前就很憎恨公主的美好仁慈,卻也不得不承認:正是因為公主不計回報的愚善,才能無遺地助人救人。今日也是,又是她救了自己。
夏時隐睨着蕭子钰恍惚的蠢樣,一眼便猜到了她在想什麼,她心裡譏嘲,幾乎要笑出聲。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種放過,隻有夏時隐知道,這是另一種折磨。
機會給蕭子钰了,可代價卻始終高懸在她的脖子上,要改掉多年的習慣,她會開始警惕開口,害怕開口,不敢開口。
一日不敢開口,兩日不敢開口,久而久之,就算沒有那瓶藥,蕭子钰也會成為一個啞巴。
等她察覺的時候,大概也晚了,她甚至怪不得别人,因為這本來是個機會啊,一個給她做健全人的機會。
解決了蕭子钰,夏時隐的餘光掃向屋門口,見一片衣裾被風吹出來,她知道周樓就在門後,便慌張愧歉,故意暴露道:“周......周樓!”
“周樓?”皇後聞言霎時變了臉色,一擰頭,人都沒看清,便飽含斥責,硬邦邦開口道:“你怎麼出來了?”
周樓不得不展身而出,扶着門沿,強撐起精神。
皇後知道周樓如今傷重,是下不得床的。
如今見周樓竟真為了這麼個女人蹒跚起身,她心裡不滿更失望,這回是徹底死心了。
有這樣一個婢女在,又生出過這麼一堆腌臜事......周樓是絕對不能再嫁了。
“參見皇後娘娘。”周樓遙遙行禮,聲音不高,更聽得出虛弱,“公主.....是今日啟程吧?我該送你的,隻怕送不了太遠......”
一句話,竟又為自己的出現做了更周全的理由,用一個心向夏時隐的解釋,一個事後也可以對蕭子钰解釋的借口。
夏時隐心裡一緊,又怕自己的母後被蒙騙了去,幹脆拆穿,幹脆逼迫,直言不諱地問:“不是來看蕭子钰的?”
蕭子钰一聽,跪地的膝又忍不住朝着周樓的方向挪了幾步,幾十個耳光早将她的臉扇的血肉模糊,她的眼淚落下,混着血色,宛如血淚。
“周公子,你與她相識于微,又從小一起長大,如今一起遠走他鄉,在夏國相依為命,你要護着她,我理解,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若連這都能無動于衷的話,那這個人的心得有多冷,有多狠啊?”
周樓會怎麼拆解都不重要,夏時隐要做的是提醒皇後:這兩人十餘年相伴,無論是相濡以沫,還是分道揚镳,都不是好結局。
周樓,絕不是最值得托付之人。
皇後望了望周樓,又望了望蕭子钰,許多事漸漸也想明白了。
可惜,本以為能給女兒主持公道,沒想到如今弄巧成拙,徒惹人傷心,皇後心生愧疚,隻能緊緊回握着夏時隐的手。
夏時隐擡頭,見雲淨天空,她想:可以安心地離京了,緊緊摟住皇後,夏時隐小聲堅定道:“母後,我真的放下了。”
淺淺歎了一口氣,再懶得看這院裡的人一眼,皇後輕輕拍了拍夏時隐的肩,拉着她邊往外走,邊柔聲道:“小隐,時候不早了,你該啟程了,母後送你出宮吧,你早去早回,記得給母後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