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來這兒充大頭,被人識破便忍不住狡辯侮人,你你你,你根本不配做我們的主子!”
“過于敏感,便是自曝其短咯!”夏時隐犀利譏嘲,近乎嚣張地朝着坐下衆人輕巧聳肩,穩坐上席而巋然不動,一副混世魔王般的無賴嘴臉。
“正門未關,你們怎麼還不走?莫不是還想與我比嗓門,嚎啕一番?”夏時隐臉色古怪地诘問,又感慨道:“哎喲,我都沒想到我的認同理解對你們而言這麼重要!”
“你!”座下學子被氣的心痛,惱紅了臉,還待再說些什麼,便聽山長劈頭道:“即是擇君尋主,自然也得情投意合。若不是同道之人,便不必強行并肩,去吧!”
山長此話一出,座下衆人不得不止了辯證之意。
好像是沒人說話了,又隐隐聽見一對大鼻孔呼呼出氣聲。似是一個人,又似是一群人。
這麼僵持了一會兒,見局勢不可逆,更無中庸之法,這才有人開始退出。
待退完了,殿裡已空了大半。
夏時隐忽卸下攻擊,換了副友人姿态,玩笑調侃道:“我吵架的本事還不錯吧!若日後有惡棍刁民來欺負你們,别怕!我第一個沖去替你們讨公道!”
混濁沉重的氛圍頓時又輕松起來。
底下衆人跟着輕笑幾聲,又聽着夏時隐不疾不徐道:“剛才那番話的确有些刺骨混蛋,如有冒犯,望大家海量。”
“其實個人境遇不同,凡事自不能相提并論,有人家族興旺,有幸能全心全意地報效國家;有人受族親扶撐,身負重恩自當步步向孝全而行;人生一世,不是所有人都在為自己而活的,雖選擇不同,可我信大家都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好君子。”
“某在此自願,若來日并肩同謀,有困難盡可直言,錢不是難題,若有三災兩痛,某亦能尋藥尋醫,某定當盡力幫襯,坦誠相待。”
一番禮賢善待,讓本對夏時隐存了偏見的學子們頓時愧色更重,紛紛抱禮回應,端正傾聽。
夏時隐暗暗打量,見好些學子的白衣潔淨泛舊,為了斷絕寒門學子的後顧之憂,她的承諾也越許越實。
“若為某做事,月俸二兩,兩年後,諸君進京赴考的一應費用,衣食住行,皆有某一力承擔。除此之外,某還會為汝等付清三年學費,待諸君科考回山,也能心無旁骛,潛心研學。”
“什麼?”殿外沒走遠的,瞧熱鬧的,聽了這話又折身想進去,“這待遇倒是配得上......”
話還沒說完,便被楚明霁橫起長臂,一把攔住了。
“你攔着我做甚?我剛從裡頭出來的!”為首的仗着身後人多勢衆,肥着膽子,故意朝裡頭嚷嚷道:“你就是沒看到,總認得我這身衣服吧!讓開!我要進去!”
楚明霁見那人說着便要往裡擠,他眉頭一擰,幹脆一拳揮了過去,将人狠狠揍出幾丈遠,連帶着撲倒身後衆人,一應仰摔在地。
“哎喲——哎喲——”
“你你你......粗魯!”衆人有怒不敢言。
楚明霁一夫當關,目中無人,隻擡手撣了撣袖上的灰,略略挑高一邊眉毛,默聲冷笑了下。“再敢走近一步,就不止一拳了。——諸位,人生沒有回頭路,既出來了,便往前走吧。”
一句警告,一句勸說,有張有弛。楚明霁伫立在門框裡,似一副勁透紙背的畫,更有股頂天般的磊落。
又聽到緊跟來的鬼哭狼嚎:“王兄!王兄!你的......你的牙被打掉了兩顆!這可如何是好,哎呀,還有這血怎麼也止不住......完了!完了!”
這一拳,聽着就很疼。
殿裡諸位不禁捂了捂腮幫,便覺得牙腔也跟着疼了起來。
冷眼旁觀、幸災樂禍、各懷鬼胎,他們的目光最後落在楚明霁牢牢守住的那面門檻上,有人思索,有人譏諷,有人慶幸。
“誠然。”為首的夏時隐又發話了,她将手支在案上,溫雅道:“我這待遇很是不錯,是以我要你們所行之事也是千奇百怪,無一不操勞費心。”
似是對殿外的一切都視若無睹、漠不關心似的,衆人擡眼望去,見夏時隐依然是那副清白中帶有些暖色的樣子,靜靜地瞧着底下,心明眼亮,如高堂下的一面明鏡。
最妙的是,夏時隐說完了這句,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卻又沒再開口了,隻淡然坐着,似是在等。
衆人的心裡不禁别扭起來,便覺得自己真如上了餡兒的餃子,被平白擱在案上,遲遲不捏包好,如今擱久了,就越難受。
案下始終沉默的宋知也揣摩片刻,才試着摸清了半分心思。
看來,上座這位如今是等着要他們來問了,敢自報家門地問,敢一力承擔自己言行地問,而不是藏在一堆人裡說着私話悶話,無恥可笑。
宋知也心頭一盤,終于向前幾步,躬身拱手道:“在下宋知也,敢問公子:所行大概?”
其實敢站出來、問出來就是好的,至少能得個勇敢擔當的印象。
宋知也心裡自省——這個問題還算是守分寸,挑重點。
畢竟嘛,天下哪有一味的好事,就是不知這些個步步繁瑣的任務,到底是怎麼個詭異法?
殿裡衆人都豎起了耳朵,就連殿外的呼痛聲也跟着一滞,一瞬間,裡裡外外連一絲聲音都沒有了,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着夏時隐的回答。
便見座上公子輕抿嘴角,如春花秋月,巧笑嫣然,眉眼直白間,又仿佛帶着一抹古怪的羞意。
“就先說七日後的考核吧,我要留下的所有人,都給我去找明溪城及周邊八縣裡的所有媒人,待将媒人約來後,再比比各自尋來的媒人裡,誰的黃花閨女最多,以總數最多的作為錄用。”
似是聽見了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細細的,又有些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