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的風撫在醜陋的傷口上,能止疼的不是風,是那份被疼惜的心意。
夏時隐想:在天生隻有孤寂恐懼的人生裡,隻怕連楚明霁自己也不太會理會自己的感受,沒人疼過他,所以作為他人生的神,至少此刻,就讓她溫柔地愛護他吧。
蹑手蹑腳将楚明霁的指頭包紮好。夏時隐依然緊牽着,握着他的手。
他們在潮濕的夏日共賞銀河,楚明霁甚至開始相信苦盡甘來,他看看月,又看看夏時隐,癡心道:“今晚真好。這就是我夢想的一輩子。”
風将夏時隐的發尾輕輕吹起來,她感受到她濕透的後背,漸漸幹了一點,她的笑意淺淺,美的像誤入凡間不動春心的仙。
大夢初醒,言歸正傳吧。
“我要和你比一場。”夏時隐語氣溫存柔和,俏皮明快:“八月十五日後的任何一天,你自己挑。你大膽地攻,我緊密地守,看看我們誰輸誰赢。”
楚明霁沉默聆聽,見夏時隐神情疲憊肅然,他架着夏時隐的兩隻胳膊,輕松将她抱了起來,放坐在城牆的凹陷處。
安全為患,夏時隐心裡一驚,雙手緊緊地搭在楚明霁的肩膀上,又不滿他突如其來的走神,她捧起他的臉。
“我還沒說完呢,你不能為了赢我而不計代價,也不能為了不傷我而優柔寡斷,你要将我當成一個平常的對手。”
夏時隐逐字逐句講地格外認真,“明霁,讓我看到你的謀略,你的能力。讓我知道你值得我托付終身。”
楚明霁的唇角蕩漾開一抹醉人的笑容,他緊捏着拳,無處發洩地緊繃起全身,他朝夏時隐伸了伸手,又緊張地收了回去。
他變得更小心、更謹慎,不允許自己再有一丁點的輕浮。
“好。”楚明霁答應她,他過分興奮,忍不住戲谑笑道:“輸了不許哭。”
夏時隐的臉蛋霎時燒了起來,紅撲撲的,她翹了翹嘴角,别過頭悶聲竊笑。
這一刻的她變得格外簡單,這一刻的楚明霁也是。
“我可以幫你。我知道怎麼幫你。”楚明霁的目光火熱。
他完全有能力乘勝追擊地謀劃,他有很多辦法能為夏時隐奪下一切,為她殺了她害怕的人。
可一想到夏時隐的敏感多疑,他脫口而出後又有些後悔。
他不敢再冒險了,所以有些雖兇險可勝算極大的主意,他已經不想去做。
“我是說......”楚明霁的心思百轉千回,正準備用其他的計謀替換掉原本的詭計。
“可以的。”是夏時隐打斷了楚明霁,她不再做意氣之争,格外理性。
她牽着楚明霁的手蕩了蕩,舉止爛漫天真,顯得心境格外的遊刃有餘,從容不迫。
夏時隐望着楚明霁,目光信任道:“辛苦你繼續與周樓虛與委蛇,我們互通有無,直到将他的底細順藤摸瓜地查清楚。”
這一刻的他們心有靈犀。都知道這是最好的方法,可......
楚明霁舔了舔發緊的嘴唇,他的目光滿含期待,灼熱又璀璨,他一瞬不眨地直視着夏時隐,“你不怕我真被他說動了?”
夏時隐心裡輕哂,她就知道楚明霁會問,他們剛剛才因為這個毒瘤一般的人鬧的不可開交,怎麼可能放下?
她甚至有預感:也許多年以後這也會成為他們之間很難跨過去的秘辛,可......眼下就得繼續糊弄過去。
被楚明霁緊盯着,夏時隐昂起頭,擡手撩打了一下發尾,露出幾分傲慢嬌俏的女兒家姿态。
“不怕!”夏時隐漲紅了臉,擺出一副越是慚愧害臊便越是理直氣壯的神氣模樣,輕狂道:“你不是圖我嗎!”
楚明霁專注地望着夏時隐,笑的有些發膩,他反握住夏時隐的手,給她力量。
他在滿天的星辰下輕輕靠過去,貼着夏時隐的耳邊,聲音含笑地舒暢道:“對,圖你。”
夏時隐聽得面紅心跳,她忍不住拿腦袋撞了撞楚明霁的胸膛,又用腳去踢他的腳,心裡發虛地羞惱道:“怎麼還有臉說呢?别說了!”
楚明霁隻知道稀裡糊塗地笑,任由夏時隐對自己打情罵俏,他看了眼明晃晃的火光,看了眼天地。
西北的夏天,近夜裡難免更深露重,他怕夏時隐吹了濕風頭疼,便将她抱下來,握着她的手,夾拽在自己身邊,與她往城牆下走。
“回去了,我送你回去。”楚明霁看着夏時隐的腳下,隻怕她又羞又急地走摔了。
夏時隐近乎是摟靠在了楚明霁的臂膀上,她見他謹慎周到,難免心裡溫暖。她擡手拍了拍楚明霁的胳膊,與他相視一笑。
似乎什麼也不用多說。
“明霁,其實我一直相信:這世上就是有深情的人,就是有矢志不渝的愛。”想到自己也曾有過真心,也曾不顧一切,夏時隐笑地怅然,掩飾心底的落寞道:“隻是我怕命運又一次騙我。”
楚明霁心知肚明,他故意将身子向夏時隐身上傾斜,近乎壓着她,也被她堅韌抵抗。
在兩不相讓的僵持中,楚明霁突然讓開一寸,并且在夏時隐的舒展中,張開寬厚的臂彎,将小小的她摟進了懷裡。
楚明霁句句擲地,如鴻雁振翅,輕盈又有力,月光與火光交織之下,映着他的眸子也氤氲淡橙,可他依然白玉,如夕陽下的冷霜。
他靜靜道:“不怕,若命運不庇佑你,我會庇佑你的。夏時隐,我們會幸福的。”
夏時隐仰望着楚明霁,她在他的頭上用了太多基于情感的計謀,所以真真假假,如今的她也有些分不清了。
她朝他露出兩顆小牙,笑得十分甜美。那是她遵從心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