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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不會耽誤”
“嗯,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先挂了”
将電話挂掉以後遲簡重新轉過身,看着那邊火車下鋪上相擁而坐的三人,決定再在車廂交界處的空餘地上多呆一會兒。
剛才她接通的電話是頭頂那惹不起的二尊打來的。
她的行程蹤迹一向不會告之二老,這次也不知道他們從哪兒聽到的風聲,一路上打了沒有一百個也有八十個電話。
遲簡歎了口氣,擡手抵着額角輕柔了兩下。
不過走這一趟确實很趕,來回六七天,在車上的時間就超過了一半,如果不是正趕上這一趟車,很可能在開學報到前都回不去。
不過……
看着不遠前相互緊握着雙手的三人,又看了一眼他們身邊還在睡夢中的襁褓嬰孩,遲簡也覺得這次一趟路程沒有白趕。
J市民警破獲一起重大婦女拐賣案件,數十名被拐賣的婦女被救出,警方盡可能的為所有被害女性聯系家屬,而遲簡就是其中一個女孩兒父母這幾年委托的法律咨詢。
被拐進大山三年的女孩兒再次與父母相見,是什麼樣的場景已經無需多言。
遲簡深知這種重痛,所以她給了這一對父母充足的時間去接觸、了解和悲傷。
其實這件事情遲簡本不必上心,也不用乘坐綠皮火車跨越千裡專程來過。
但是這對夫婦在丢失女兒的三年中的悲痛和傷心、絕望與努力她都看在眼裡,所以在他們拿着自己的大半積蓄請求她能共同前往的那一刻,遲簡同意了,并擡起手将那沉重無比的紅包盡數推回。
在原地又站了十幾分鐘,當廣播傳來下一站停靠的通知之後,遲簡轉頭欲回車廂。
即将到站的車廂中十分嘈雜。
行人拖拿行李的聲音,叫班員大聲叫醒的聲音,孩子的哭喊聲、推車賣小零食的銷售員的叫賣聲以及火車本身發出的刺耳的鳴笛聲雜揉到一起,聽起來讓人煩躁。
這或許是遲簡長到二十二歲以來聽到的最嘈雜并令人煩悶的聲音,但這卻是一些人感受到的平常,甚至是外出打工人的希望。
遲簡不會矯情,也沒有所謂的公主王子病,她平靜地側身給排隊準備下車的行路人們讓路,自己也小步地向前移動。
火車再次鳴笛,又一次緩緩起步。
這一站下去了不少人,本來狹小的過道也寬松了不少,遲簡在和這對夫婦普及了一些基本法律常識之後重新抽身出車廂,坐在了過道的側凳上。
與此同時,隔壁的車廂卻好像不甚太平。
……
“我們是在和你交換,又不是搶你的,别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
“對啊,我們老爺子年紀大身子骨脆弱,爬上爬下的多危險,你一個大學生,爬到上鋪去不是輕輕松松?”
“你一個大學生怎麼不知道尊老愛幼呢,你們老師就是這麼交給你的嗎?書都白讀了。”
“真不知道你父母是什麼樣的人,教出你的這麼一個沒禮貌的孽障,你要是我的孩子,我早就把你的腿打斷了”
聽着周圍傳來難聽的指責,正處于暴風之中的主角仍是神情淡淡。
他一手拿着手機看着什麼,另一隻手抱着一個黑色的背包。
“對啊,那你報警吧”
他這樣回複到。
“你!”
聽到這樣的回答,站着的幾人更不樂意了。
“你在哪個大學上學,你說出來,我明天就讓你們全校都知道你是一個什麼樣的學生”
“我要讓你的學校替你蒙羞!”
女人氣的發抖,手指直指坐在鋪上的男生,似乎被他這樣的态度氣的夠嗆。
而那個男生卻不以為意,甚至還斜着眼瞥了一眼面前這個包着頭巾穿着花短袖的女人。
“行,你去吧。”
說完還加了一句:“就說我不給沒買到票的老登讓位,不得好死。”
少年人說着話,卻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你個小犢子,你他媽是不是想死。”
旁邊的男人聞言直接沖了上來。
他看起來好像是在外務工的人員,皮膚黝黑粗糙,胳膊壯實,直接揪住男生的衣領就将人提了起來。
身後的女人好像不想讓男人惹出事端,兩隻手死死地拽着男人的另一隻胳膊,但是力道懸殊,男人還是狠狠地将男生甩出了車廂:“别敬酒不吃吃罰酒,長了一張不男不女的臉,老子第一眼以為是個娘們兒”
雲寒客被粗暴地甩出車廂,後腦重重地磕在了走道旁的闆座上。
猛然間他隻感覺腦袋一陣眩暈,也沒有精力去在意男人到底說了什麼。
他隻是吃痛地輕捂後腦,卻從頭到尾都緊緊地抱着懷中的黑色背包。
這一下無疑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周圍漸漸開始圍起人群,讓本就狹窄的車廂變得更加窒息。
男人看着面前的男生沒有回話,以為他是乖乖就範了,大手一甩将女人手中的行李全放在床上,又招呼着一個站在邊上看熱鬧的頭發半白的中年男人。
在等那人過來的間隙,還将手中被揉的發軟的一張紙随意的就像扔垃圾一般的扔在了地上。
雲寒客眉頭緊皺。
他已經連續三天都沒有好好休息了。
看着從上方飄下來的一張被揉的皺巴巴的、寫着12号上鋪幾個字的車票,年輕人的火氣也一下就沖上了腦袋。
大家看着坐在地上緩緩起身的漂亮男生,也沒有人覺得這個看似單薄孱弱的少年能有什麼殺傷力,所有人都一緻認為他可能會乖乖聽話,默默咽下這一口苦水。
但是沒想到的是,眼前的男生在接下來還真有動作。
他在站起來之後什麼也沒說,沉默了兩息之後就猛沖上前,在對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手一個撥開了女人和那個中年男人。
最後沖進了火車的包廂,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床邊。
他什麼話都未說,一副壓根不想理面前黝黑男人的模樣,隻是緊皺着眉,将後者放在下鋪上的行李歸攏在了一起,最後一股腦全部給扔了出去。
扔到了剛才他摔落的那個過道。
“我沒時間和你們玩兒,要想來一出強取豪奪的戲碼等我睡起來再說。”
說完還将手中撿起的那張皺巴巴的車票甩在了黝黑男人的身上,補充道:“收費。”。
這個動作無疑直接點爆了那個男人。
“你找死。”
男人嘴裡吐出來的侮辱越來越難聽,這次像是氣急了一樣,直接一手抓着男生的領子,另外一隻手握拳就要揮到對方的臉上。
男人的這一拳來的快又兇,雲寒客一隻手抓着包,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能匆匆用另一隻手擋在自己的側臉,堪堪沒讓他打在臉上。
痛感從手臂上傳來,疼的他咬牙。
男人突然暴起打人,吓壞了他身後的女人,包着頭巾的女人顧不得被扔到地上的行李,哭着去拉繼續揮拳的黝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