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姊去哪了?
趙萦驟然捏緊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我起身走走。”
趙筠支吾地應着,眼前有片刻的朦胧,清晰時便隻看到了她飄動的裙擺。
靈泉宮修建于前朝,占地極大。曲水宴在前院舉行,趙萦穿過廊橋,入目之處盡是樓閣,宮女侍從時而出入其間,皆眼觀鼻、鼻觀心,看不出什麼錯漏。
“女郎君緣何來此?曲水宴在前廳呢。”行至一處廊橋時,一個穿着與其他宮女不同的女侍匆匆地迎了上來。
“我身子有些不适,不知何處可以休息?”趙萦順勢皺起眉毛,手捂着肚子,作出極難挨的模樣。
“原是如此。婢子領女郎去偏殿休息。”女侍神情放松了不少,上前攙住趙萦,作勢要往另一處走。
“有勞了。”趙萦借着她的力走動,心思卻已不在行動上了。
方才那處廊橋少有的無人出入,倒是幾個侍從守着,這位女侍迎上來的神色有些不同尋常,擺明了裡頭有鬼。
若真是她猜想的那人,這一切便合理了。
明康公主為之牽線,阿姊甘之如饴,卻偏偏不能叫二嬸知曉。
三月恰是桃花樹開得最好的季節,風一拂過,桃花被吹落,在空中盤旋,落入一雙纖細的手中。
“花開再好,也難免落入塵埃。”趙凝輕歎一聲,收回手,剛想轉身,就被人從身後緊緊地擁入懷中。
一個清潤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讓她心頭一顫。“事在人為,感時傷春可不像我認識的阿凝。”
趙凝有些羞惱,“你不該在今日把我叫來的,阿筠和阿萦也來了。”
“我隻是找人傳話,來不來是你的決定。”說到這,蕭衍不住地笑着,唇瓣悄悄地貼上懷中女子的發。
頭上微微的壓迫感讓趙凝面色更紅,轉身将他推開。
雖然不願承認,但她的确被蕭衍的美色所誘,才會在這個時候答應與他一再相見。
就像此刻,他被推開後依舊不惱,勾着清淺的笑,直直地望着她,她就沒法再拒絕他的靠近。
她面上的紅褪去些,直直地望進對面人的眼裡。
“阿衍,阿娘已經開始為我物色親事了。聖人初定天下,我阿耶已做了長平侯,我身為長平侯的女兒,如何能再嫁一個皇子?”
“我們相識多年,你如今要與我割席嗎?”蕭衍的面上少見的帶出些失落,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
“置身宮廷侯府,我們有選擇嗎?”趙凝垂下頭,喃喃低語,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
“你舍得嗎?”
蕭衍低下了頭,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
阿凝喜歡什麼,他最清楚不過。
“蕭衍!”趙凝好不容易凝神,又被他一下打亂思緒,此刻望着他的眼帶上了幾分薄怒。
“阿凝莫要生氣。”見她如此,蕭衍正色,“我已經想好應對之法了,隻是要再等上一段時間。你信我嗎?”
“自然!”
凝姊與文宣王……這般情深意重。
趙萦靠着廊道的另一端的牆有些出神,她想着從另一處回前廳,卻不想撞見了這一幕。
二嬸那般精明的人會不知道?
她不信。
剛一回到前廳,阿筠便上前來,手上拿着箭矢,面上少見的帶着些挫敗。“萦姊,你跑哪去了?這麼去了那麼久?你來替我吧。”
“随處走了走。”趙萦順勢接過,走到帶耳壺前八尺處一擲,恰好投進壺耳中。
“有初貫耳!”一旁的司射宣布。
周遭瞬間熱鬧起來。幾個郎君與女郎圍在一起,發出驚歎,望向她的眼神都變得熱切。
“女郎君好生厲害啊!”之前從溪水旁逃到竹林前的郎君湊了上來,笑眯眯地望着趙萦,一拱手,“在下高賀,谏議大夫之子。敢問女郎名姓。”
“本家姓趙,家中行二。”趙萦莞爾。
本朝初立,官職皆參照前朝。原先見這郎君不善文辭,還以為是武将家中的子女,卻不曾想是實打實的奇葩。
“是長平侯趙氏!”高賀面上露出藏不住的仰慕。
趙萦笑而不語。
“你乃谏議大夫之子,怎麼隻通武,不通文呢?”趙筠有些詫異,插了一句。
“個人追求不同罷了。”高賀說道,将趙筠打量了一番,又道,“你不也一樣。”
趙筠莫名被噎了一下,有些不服,擺弄着腰上新得的白玉鑲金墜子。
“我與你可不同。方才我在那處作詩赢得了頭彩,你的投壺技巧可比得過我萦姊?”
“試試便知!”高賀也被激起了勝負心,當即走到耳壺前站立,眼睛直直地盯着趙萦。
“欸?我可不曾說過要比試。”趙萦在一旁把兩人一人一句的交鋒當樂子來看,怎麼不到片刻這火就燒到了自己身上?
“萦姊替我赢了他,算我欠你一個人情。”趙筠拽着趙萦上前,俨然是笃定了趙萦會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