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宣谕司的路上,阿萦遇到了孫蘭若。
她正帶着人去其他司中分發衣物,見到阿萦,将她引到一邊,打量着阿萦的臉色,問道:“齊妃娘娘可有為難?”
阿萦搖搖頭,“已經搞定了,想必她們會消停好一陣。”
“那就好。”孫蘭若望着她,若有所思。
上任半個月來,為着日常用度,兩妃鬧了不少次。
先前她隻是看着,二妃發難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皇後娘娘便派人來說,這事交由李萦,看來皇後真的十分信任她。
若與她打好關系,不知日後自己所求的事情,是否也能從她入手。
她心裡打着算盤,卻沒聽到面前人又喚了她幾聲。
“蘭若?蘭若?”
“啊?”孫蘭若一下反應過來,擡眼就見對面李萦正疑惑地望着她。
阿萦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惠妃娘娘不是信佛之人嗎?怎麼也和齊妃娘娘争搶這些?”
“這宮裡有幾個人是真正不争不搶的?不過是做樣子給人看罷了。”孫蘭若懶散道,用手撥弄着胸前的璎珞,顯然是見怪不怪。
她阿耶姬妾甚多,她自幼見着後宅争寵之事,哪能看不出二妃的心思。
陛下喜歡不争不搶的人,她們自然也投其所好。面對平日的利益,誰又會真正地妥協?
“這樣啊……”阿萦沒再說什麼,眼底思量不減。
不知想到了什麼,告辭離開。
側邊多出的銀簪正好落入孫蘭若的眼,她是最關注穿戴的人,此刻眼一眯,心道:這簪子雖做工精巧,卻不像是宮裡的物件?李萦早上出去時還沒有,難不成她與宮外人有聯系?
阿萦哪想到她心底的思量,此刻滿心滿眼都是皇後娘娘,已到用午膳的時辰了。
縱是知道了,隻怕也會不會将她放在心上。在這宮中,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隻要她小心謹慎,旁人就不能用莫須有的名頭治她的罪。
*
宣谕司與其他司不同,主要是執行皇後娘娘的指令,皇後娘娘在椒房殿内辟了一件宮殿安置宣谕司,也方便命令直接通傳。
阿萦平日無事時,也要與梅香一樣侍奉在皇後身邊,隻是不用做端茶倒水的活。
剛進入椒房殿,阿萦就敏銳地察覺出氣氛的不同。
殿裡的女侍或靜立,或走動,不發出一點聲響。茶室中傳出些水聲,在殿中清晰可見。
梅香從内殿出來,見阿萦來了,忙伸手阻攔,指了指内殿門口,輕聲道:“陛下來了,你就守在這裡,待陛下離開再進去。”
阿萦點頭,沒說什麼,隻是看着她忙裡忙外,十分小心的樣子,心底對這位陛下又多了幾分揣測。
未進宮時,她隻聽過這位陛下的威名,他承襲父業,豢養私兵,擁兵自立,到最後奪得天下,一套流程下來已過了二十年,登基時是45歲,正值壯年,按理說不應該有這麼大的防備心。
是的,防備心。
阿萦站在殿門口,聽着内殿傳來的季皇後溫順輕柔語調,将殿中各個角落多出的兵卒收入眼底,肉眼可見,這位陛下,有着堪比曹操的心思。
周圍人将這位陛下評價為枭雄,但依她所見,這位陛下内心有着難言的恐懼。
是對生死的畏懼?
是對輕而易舉就被改換的王朝的畏懼?
阿萦忽然覺得很有趣,至高位上的人也會像正常人一樣有恐懼,這份恐懼或許也會被人看出,利用。
良久,殿中傳出皇後喚她的聲音,“含章!”
阿萦斂了神色,進殿。
殿中央香爐裡的香早早地被滅了,孤零零地杵在殿中央。
陛下居于上首,皇後坐在他左下側。
令阿萦詫異的是,蕭晏也在,坐在右下側。他們坐在食案前用餐,忽略詭異的氣氛,與尋常的富貴人家無異。
季皇後笑着喚她上前,“陛下不是想見一見妾尋來的女官嗎?含章是最合妾心意的女史。”
“哦?擡起頭來。”陛下似乎興緻缺缺,附和了一聲。
阿萦依言擡頭,隻是眼眸依舊垂着,作恭順樣。
陛下打量了她半天,隻看到她突出的容貌,沒覺得有什麼不同,“長得不錯,可有什麼不同與旁人之處?”
“臣氣力較尋常女郎大上不少,又讀了不少書,勉強算作文武雙全。”阿萦似不知他問的什麼,帶上些憨态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