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宋雲初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石桌邊的人。
“怎麼還沒休息?”
“在等你。”徐翊慢條斯理啜了一口茶,淡淡擡眸看過來,又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對面,“喝點嗎?”
宋雲初慢吞吞坐到他對面,沒動杯子:“這麼晚還喝茶?不怕睡不着?”
“是水。”他的聲音帶了點微微的笑意,“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宋雲初低頭抿了一小口,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遞到他面前:“方才去了趟藥鋪,這是我拿回來的新藥,人姑娘特意提醒我去拿的。可别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因着前幾日王二和李良來鬧,現在整個城裡的百姓都知道她宋氏鑄劍鋪合同手續正規、做出來的刀劍用料好、質量上乘,現在還能送貨上門,訂單多了好幾個,也能從中摳出足夠的錢給徐翊去醫館診治一番。
就是“應聘時耍大劍不小心傷了自己”的不靠譜借口,讓老大夫看着徐翊的眼神莫名多了些詭異,也讓抓藥的小姑娘對他主動噓寒問暖,将他的情況牢記在心裡,想着他的金瘡藥快用完了,還不忘讓宋雲初再替他去拿一瓶。
多半是因為他這張臉。
她忍不住又擡眼朝他臉上細細看去。
屋檐下挂着的燈在他的臉上輕輕蒙上一層輕柔的白紗,讓他淩厲的鳳眼更柔和了些,确實是極好的顔色。
下一刻,他仿佛注意到她的注視,目光澄澈地一點點将她臉上的表情收入眼中,再輕巧卻不容忽視地直直撞進她的眼裡。
眼睫一顫,宋雲初下意識将自己被冷落的手心再遞過去些:“快拿着吧。”
徐翊依言伸手去拿,手指不經意間在她的手心劃過,帶出一陣癢意。
“你記得塗藥,我先去休息了。”匆匆忙忙握住手心,像是要将這股癢到心裡的異樣感覺攏住不亂竄,宋雲初從凳子上彈起,語速極快地說完,便小跑進了房間。
她可是現代人,碰一下手怎麼了?
雖然心裡這樣想,但不知為何,她一整晚都隐隐覺得手心裡有根羽毛在輕柔地撫弄,覺都沒睡好。
正想趁早上沒人注意,出門送貨轉移注意力,偏生她一出門便被言一叫住:“掌櫃的,翊哥的藥好了,你能給他送去嗎?”
這兩天的都是不怎麼忙碌的小宋掌櫃負責送藥,此刻她也顯然沒什麼急事,“不”字到了嘴邊依然沒有機會說出口。
她端着藥站在了徐翊的門前。
不過是送個藥而已。
她心裡想,伸出手正想敲門,餘光裡什麼東西一抖,她下意識朝一旁微微掩着的廂房窗戶内望去,映入眼簾的是寬闊的肩、光潔但纏着紗布的背。
随即一切都被白色的裡衣罩住。
“掌櫃的,翊哥不在房間裡嗎?你怎麼站在門口?”
她在看什麼啊!小宋掌櫃的視線兔子一般跳開,緊盯着門,隻覺自己一張臉都燒紅了:“我正要敲門……”
站在門口當然是因為不小心看到不該看的了。
宋雲初努力地想把自己腦海中看到的畫面扔出去,面前緊閉的門突然被拉開。
*
“言一,現在你做菜越來越好吃了!”宋雲初将自己的臉半埋在碗裡,扒了一口飯,絲毫不吝啬自己的誇獎,“沒想到你這麼有做菜的天賦!”
此刻她就像一隻鴕鳥,雖然她拿頭頂對着徐翊,依然心虛地感覺他的視線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
但隻要自己不擡頭,她就不用回應。
“多謝掌櫃的。”雖然被誇,但言一的聲音着實算不上高興。
引得宋雲初終于舍得看向除了菜以外的地方:“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這幾天的訂單量多了一些,鋪子裡的三個工人幾乎每天都從早忙到晚,而言一還負責三人的夥食,必定是超負荷工作了。
“是……不是!”言一剛說完一個字,腳上便傳來一陣疼痛,瞟了一眼徐翊不動聲色的臉,假笑搖頭,“我不累,是我昨晚做了噩夢,臉色才有些不好。”
“真的沒事?要不要多休息幾天?”宋雲初關切問道。
“多吃些,回房好好休息。”徐翊擡手往言一的碗裡放了一大筷子菜,溫言道。
宋雲初也往言一的碗裡堆了許多菜:“對對,這幾天你真是辛苦了,明天開始我來做菜洗碗,你好好休息。”
“我來吧。我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宋雲初和徐翊的視線對上一刹又逃開,決定大方地把這項工作讓給他:“随你。”
似乎是知道他們二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言一果真在一吃完飯便躲進了屋子再沒有聲響,徒留二人在原地。
隻有宋雲初尴尬的世界達成了。
“如今天冷,幫我燒點熱水可好?”徐翊偏頭問道。
好!怎麼不好!不用直接跟他同處一室簡直太好了。
她當即竄出了廚房,對着一捧爐火發呆。
不免又回想到方才她站在門外,正不知如何回答言一的話,面前的房門便被徐翊打開。
“怎麼站在門外?”他身上已經穿戴整齊,淡然的眉眼垂下,帶着淡淡的疑問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