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跟你們親自簽的合同!”這二哥叫嚷道。
看着他這般笃定,徐翊似笑非笑:“這是你簽的字?”
“當然!”
沒等典史做什麼,宋雲初随便抽出了一張僞造合同。
既然他非要做假證攀扯自家鋪子,那她也不客氣,将東西展示在人面前:“既然你說這是你親自簽的合同。”
她在“親自”二字上加重了讀音,“那你告訴我,這幾個字怎麼念?”
她指的幾個字是“宋氏鑄劍鋪”和他的名字。
傻二哥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顯然,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怎麼讀,更别說“宋”字了。
“那這個字呢?”她寫了一個“錢”字,再次遞給他看。
二哥眼睛一亮,但又梗着脖子閉嘴:“不知道。”
也不需要他說自己知道,他的神情已經透露出了真實信息。
方才的一切已經表明,他的證詞并不可信,宋氏和匪徒勾結在一起買賣兵器的說法不攻自破。
“既非宋氏,肯定還有其他鑄劍鋪給匪徒提供兵器,還請典史徹查!”宋雲初朗聲道。
“本官近日事務繁多,過幾日……”
耳朵裡傳來他又想推辭的聲音,宋雲初的腦袋裡驟然出現陣陣翁鳴聲,她忍耐地閉上雙眼,一股從心髒處緩緩爬上的痛楚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她揪緊了自己的衣襟,無聲地大口呼吸緩解疼痛。
站在她面前的徐翊率先發現她的異樣:“你怎麼了?快叫郎中!”
他擁着宋雲初的肩膀,感受着她慢慢倒下,第一次露出了點明顯的情緒。
“我沒事……”人尚且有些意識,掐着他環着自己的臂膀,難受地道,“真相、真相要緊。”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個!
徐翊第一次在心裡氣急,面上平穩道:“我知道,你别擔心,别激動。”
“她需要休息,我要帶她到偏堂休息。”
他這句話看似是在跟程同知說,實際上命令的意味十足。
“一定要……”縮在偏堂裡休息,她還不忘最後提醒徐翊。
他沒有回答,隻是凝視着她幾乎皺在一起的面容,輕輕扯出被她攥緊的衣擺,寬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腦袋,轉身在她模糊的視界裡離開。
幾乎是立刻,她便陷入了沉睡。
而等她醒來,已經是五日後了。
“你醒了?太好了!”一張小臉出現在宋雲初的視線裡,眨眼間便是她風風火火沖出房門的聲音,“徐大哥、言一,雲初姐姐醒啦!”
不多時,她的眼裡便多了幾人的身影。
宋雲初忍着自己幹渴的嗓子,張口就問自己最關心的事:“案子有定論了嗎?”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土匪和錢氏的下場如何了?
好在幾人明白她内心的焦急,由言一一五一十詳細地描述:
将她安頓好之後,徐翊回到堂上和土匪對質,恰好同知大人辦完事路過,見此間十分熱鬧,便被他抓住了機會,說明了錢氏偷模具之事。
同知立刻同意了提審錢氏掌櫃。
徐翊将矛頭完全對準了這可憐的錢氏掌櫃,在問訊過程中,他步步緊逼,對方節節敗退,被他一環扣一環的逼問和對質打亂了陣腳,甚至不小心自爆了指使工人換宋氏貨物一事,又認下了利誘宋氏工人偷鋪子模闆再辭工入職錢氏的肮髒做法,簽下了認罪書。
聽到這裡,宋雲初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窗邊兀自喝水的徐翊,似是想透過他看到當時的場景。
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牙白色的長袍。當時她在成衣鋪裡看到了這一件衣裳,眼前下意識就想到了他穿上的模樣,配上他一張清冷神色的臉,肯定似月上神仙那般好看。
在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時,手比腦子快,銀子早已付了出去,而這件月牙白的衣衫也被她摻在其他的衣服裡一起塞給了徐翊。
沒想到他真的會穿,還真的如她所想一般很合适。
似是注意到她的注視,他微微側頭,視線向她這裡掃來。
在和他對視之前,宋雲初眼眸微閃,再度将心思放在了積極給她複現當時情況的言一身上。
因此也沒看到,徐翊注意到她的認真神情之後,瞟向言一的凜冽眼神。
“恰在此時,翊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向錢掌櫃,被他左手一擋,”
言一照着當時的情況揮拳,“翊哥冷笑一聲,說道,‘你分明常用左手,為何這次用右手簽名?’,他……”
實在忍受不了言一的浮誇,徐翊的聲音帶着毫不掩飾的警告:“好好說話。”
“知道了。”被硬生生壓抑住表演欲望的言一委屈道,快速說完接下來的話,
“吳發就是由錢掌櫃喬裝打扮而成的,所有事情串了起來,他們當場被關入牢中,馬上就要被斬首示衆。
所有的宋氏兵器都被好好地拿了回來,還有當當也沒事。”
“我說完了。掌櫃的你好好休息。”看了徐翊的臉色,言一腳底抹油溜得飛快。
陳糖也留下一句“我去看看藥好了沒”,一起消失了。
屋子裡霎時間安靜下來,隻剩下了宋雲初和徐翊。
“多謝。”她的語氣誠懇。
哪知徐翊聞言便蹙了眉,似是有些不解道:“謝我做什麼?”
“若是沒有你,不可能這麼快就真相大白,而且一舉多得将土匪和錢氏連根拔起了。”
按照言一所言,他的邏輯嚴密,每次發問都直中要害,果然是個十分有能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