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聞璟要見的不是容阙,而是聽風樓樓主。
沈朝凰瞧了一眼容阙,見他不為所動,忍不住扣了扣桌子,“殿下,有人喊你。”
“無涯在。”
簡單三個字便讓沈朝凰明白了意圖。那人作為他最得力的心腹,自然不會連一個小小的皇子都糊弄不過去。沈朝凰面上沒什麼異色,聽容阙囑咐完門外人,又轉頭看向窗外街景,繁華盡顯眼底。
“沈小姐在瞧些什麼?”
“不過是街上行人,看他們為生計奔波罷了。”
容阙聞言跟着望去,剛好瞧見一對母女。那母親臉上挂着笑,手裡牽着年幼的女兒,同她一道看着面前擺滿唐人的鋪面。依稀聽得那商販說一個糖人二十文。
假日期間,商販賣的東西要比往日貴上不止半點。平日的二十文足以買二鬥米,足夠一家三口吃上五天了。
那婦人聽到要二十文着實被吓了一跳,剛想拉着女兒的手離開,但垂下眸瞧見自家女兒眼裡止不住的喜歡,她又有些猶豫。
樓上容阙瞧着這一幕,勾了勾唇角,問道:“沈小姐怎麼看?”
“什麼?”
“那婦人會買嗎?”
還不等沈朝凰回答,容阙繼續道:“二十文,對我們來說雖不值一提,可在他們眼裡這卻是吃飯的錢。你覺得,她會為了女兒花了這能吃上五天之久的飯錢嗎?”
沈朝凰都不用品,便能從他的話裡讀出一絲其他意味。
他不信。
不信那個婦人會為了一時的口腹之欲花了這些錢。
但沈朝凰卻出了聲,“會。”
她轉頭看向容阙,琥珀色的眸在光下像是鍍了閃光,亮極了。她道:“那是她的女兒,是她千寵萬愛下長大的女兒。”
說着,沈朝凰目光移向樓下,那個母親還未做出決定,但沈朝凰卻已提前預判了她接下來的所有動作。
“他們身上雖都穿着素衣,就連布料也甚是粗糙,可你卻沒有看到那小女兒身上沒有一處補丁。母親身上袖口,裙擺還有鞋子都多多少少有補丁的痕迹,可她的女兒卻沒有。”她道。
“若是從小便下地幹活的人,臉上手上定會有斑駁痕迹,更别提還沒長大的這些小蘿蔔頭。常年經過風霜雨打,臉上定然有曬傷印記,但她沒有。”
“這又能說明什麼?”容阙失笑,搖了搖頭。
“雖然這糖人需要二十文,足夠他們一家三口五天的口糧。但為了女兒能夠開心快樂,作為母親的她,又怎會不讓女兒如願呢?”
話音落下,樓下傳來小女孩的陣陣歡呼。原是她母親真的買下了那與她相似的糖人。
孩童幼稚的聲音如同陣陣清泠,自樓下傳到樓上,飄進沈朝凰與容阙耳朵裡。沈朝凰望着樓下母女和藹的一面,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就連眼神也柔和至極。仿佛透過她們倆看見了他人似的。
而容阙望着那對母女卻有些愣神,眸子裡忍不住劃過一絲留戀。母親的愛……他本該有的。
情緒一時激動,他不小心摔了手中杯子,滾燙的茶立刻灑到了他手上,燙起一片紅暈。
“……抱歉,我失态了。”
樓下那對母女伴着小女孩的笑聲逐漸飄遠,沈朝凰聽到了“砰”地一聲,回過頭便看到了容阙一臉狼狽的模樣。
她怔了怔。
蓦地想起他自出生便未見過母親。心裡的那抹憐愛不由得又增加了幾分。她歉然出聲,“對不住,讓你勾起傷心事了。”
“無礙,”容阙微微一笑,像是滿不在乎的拍了拍被茶漬弄髒的衣袍,擡起頭道:“畢竟我也沒見過她,談不上有什麼關系。”
沈朝凰抿了抿唇。
不足百日母親死亡,剛滿一月被送為質一過便是十幾年……若換做是她,早不知謀死多少回了。
她很好奇究竟是什麼原因能讓容阙支撐着活了下來。問出聲,也隻換了一句“為了報仇”。
容阙道:“慕容暄死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赫連訣。我要殺了他為慕容族報仇,把他心心念念的皇權颠覆,這才對得起她。”
聽着他這番話,沈朝凰忽地笑了。明明剛剛還口口聲聲說他們沒關系,但此刻又說為了她才選擇報仇。
沈朝凰一時間也不知容阙這人究竟是如何想的了。奇怪的很。
也不戳穿他,隻喝了口茶,說起别的。
“昨夜無意間聽到了一件事。你知道佛手蓮嗎?”
“蕭聞璟幹的?”沈朝凰不過隻說了兩句話,容阙便猜到了來龍去脈,引得她側目瞧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