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翎書醒來已是第二日了。他恍然間睜開眸,就發現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張軟榻上,蓋着的是上好的蠶絲羽被,鋪就在身上暖意斐然。
扭頭一看便瞧見容阙正坐在桌邊,手中把玩着一隻玉盞,面無表情地望着跪在地上已滿頭大汗的無涯。空氣凝滞。
翎書清楚知道是因為什麼,心下一陣焦急便要起身,卻沒想到牽扯到了腰腹上的傷口,讓他止不住痛呼一聲。
便是這一聲響讓原本還僵持着的兩人瞬間回神,見翎書蘇醒,無涯也顧不得自己還跪着,直直站起身,急忙前去扶住了起身困難的翎書,異常熟練地坐在床邊,面露擔憂的拍着他的肩。
“阿書,如何了?傷口現在還疼嗎?”
翎書看着無涯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礙,望着容阙滿眼歉意,道:“此事是屬下失職,望殿下莫責怪無涯,您要罰就罰我吧。”
此話一出,無涯立刻變了臉,他用眼神狠狠斥責着翎書,旋即對站在軟榻前的容阙低下了頭,沉聲道:“屬下得殿下賞識才做了那聽風樓副樓主,此事若不是屬下大意,也不會被那賊人鑽了空。”
“此事是我的錯,殿下您要打要罰沖着我來,别傷害翎書。他身子還未好全。”無涯看着躺在床榻上面色蒼白的翎書,神情溫柔。
說罷,他動作輕柔地将翎書安置在床邊靠着,掀起衣袍便直直跪了下去,道:“請殿下責備我吧,無涯甘願受罰!”
“哥!”靠在床頭的翎書見無涯如此為自己低聲下氣,心裡難受至極。隻是自己被傷了肺腑,輕微一動便是劇痛焚身。
無涯此刻也怒了,但未曾回頭,隻有那聲音穿透過來,重重砸進翎書耳中,“江翎書!你還當我是不是你哥哥了?”
這句話猶如一計啞藥,瞬間讓翎書沒了聲音。望着跪在地上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哥哥,他喉嚨裡就像是被堵了什麼一般,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就在翎書張了張口還想多說什麼時,容阙出聲打斷了他們兄弟二人間的談話,他理了理衣袖,道:“行了,又不是棒打鴛鴦,搞得這麼決絕作甚。索性樓内未丢什麼貴重物品,要不然,便是你二人的命也難以抵消。”
這便是會從輕發落了。無涯喜出望外,當即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聲響頭,滿是感激:“多謝殿下寬宥!”
“哐當”一聲,一隻藥瓶便砸在了無涯面前,他有些愣神,便聽得頭上傳來聲音,說道:“這是上好的金瘡藥,不出一日傷口便能全然恢複,趕緊給他抹了吧。本殿下可不想見到這麼孱弱的人在我面前晃蕩。”
這是刀子嘴豆腐心,無涯從來都曉得的。
心中感激尤為更甚,他接過藥朝着男人叩首:“多謝殿下。”
取了藥便迅速轉身扶起翎書,小心翼翼掀開那處由大夫初步診治過的傷口,細語溫柔地撒着藥。
無涯的動作很是簡單粗暴,避開傷口便是一頓動作。惹的一本正經的翎書都有些羞稔。他頗有些不習慣主子還在旁,止不住想要讓他哥停一下動作,但無涯絲毫不聽,隻是一味哄他,道:“無礙,哥哥幫你擦藥好的快些,你就莫要再躲了。”
翎書不敢去看容阙的眼神,隻是不斷閃躲着。容阙卻倒也不想摻和進這對兄弟,看着他們兄有弟恭的模樣,轉身便出了這側廂房的門。
見容阙離開,翎書這才放下心,看着一臉認真的無涯,忍不住推了推,小聲道:“哥,方才殿下還在……”
“殿下在那又如何,照樣改不了你是我弟的事實。”無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壓根不在意翎書那點僅剩的一絲羞稔。
“哎呀,哥……”
平日裡沉穩的性格,在遇到至親之人時總會不由自主軟聲敗陣,而那最為堅韌的铠甲也因此有了軟肋。
天邊暮色已然漸晚,聽着屋内傳來的歡言笑語,容阙不住有些失神,他也該有這般待他的家人的。
夜色如墨,濃得化不開煙雲。四周一片靜谧,唯有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聲,為這寂靜的夜晚增添了幾分生機。
書房内的燭火搖曳生姿,将那抹獨坐于坐榻之上的身影拉得老長,顯得格外孤寂。男子身着一襲月白長衫,衣袂輕揚,臨風玉樹。燭光映照在他臉上明暗交錯,将那俊秀的臉照出了幾分陰暗,如同趴伏在暗地裡的蛇。
他手中正握着一隻狼毫,于那宣紙上寫着什麼。不時卻停下動作,擡眸望向不知何時進來的人。
“殿下,屬下派去探查消息的人已歸。”那金面錦衣的男子跪地如是道。
“可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所為?”
“南楚三皇子,蕭聞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