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文眼睛一亮，反應過來：“那天你是想打我的電話，結果錯打給我哥了？”

江熙甯對他的中譯中沒否認，偏頭避開從後視鏡中飄來的目光。

發動機低沉的轟鳴聲散在夜色裡，輪胎在粗粝的地面上摩擦，距離前方不到二十米的路口，信号燈倒數三秒。

3、2、1。

黃燈閃爍。

車子在停止線前驟停，像是追趕獵物的野獸遇到攔路的荊棘叢。江熙甯沒有防備，強大的慣性産生壓迫感，像心髒被人捏了一下。

黃燈跳紅。

于付忱的眼尾、耳尖皆渡上一抹猩紅，他挂了空檔，往後一靠，問：“同一個？”

“……”

于天文接過話茬，解釋綽号是在派對遊戲時取着玩的，于付忱全程沒應聲，場面靜默。

于天文知道這事兒做的不地道，說了兩句也沒再繼續。

江熙甯有打算借着這個話題一筆帶過當初的烏龍電話，可是并不想扯開這個話題。車突然停下來，便有了種繼續深入的詭異感。

她扯回正題道：“我那天聯系你是想讓你來畫廊退畫。但我那時已經拉黑你了。”

于天文的笑容消失，“我知道，是我的問題。我沒來得及和衣家惠說清楚讓你誤會了甯甯。”

江熙甯：“這不是重點。”

于天文：“這就是重點！”

這是要打辯論賽嗎？冷處理不行，直面溝通也這麼費勁？江熙甯帶着困意的腦子有點煩躁。

“理論上來說，你浪費自己的時間做任何事都是你的權利。你花自己的錢買東西，也是你的自由。”

不對，他花的不是自己的。

于天文難受。管不着、浪費，盡是些紮心的詞。“甯甯，我想給你驚喜，我想你開心。哪個女孩子不喜歡男生傾盡所有制造的浪漫呢？”

紅燈結束，路燈亮起。

于付忱重新啟動車，隔着後視鏡，看向江熙甯，她的嘴型很漂亮，像蜜露般瑩潤的唇，一張一合像盛放的紅玫瑰。

“在我看來，并不開心，也不覺得浪漫。”江熙甯說，“你買這些畫，不是因為興趣，也不是因為喜歡，甚至沒有‘需要’的理由。隻讓我覺得，你根本不尊重我的工作。”

“你挑的畫那麼好，我怎麼可能不喜歡？喜歡你，也喜歡你挑的畫，怎麼就變成了不是為了畫呢？”

江熙甯閉了閉眼。

好累了，想閉麥。

可是……江熙甯轉念想到最近于付忱幫她，不都是為了他這寶貝兄弟嗎……

她深深的吸一口氣，再吸一口。

一定是她話術的開場白不對，重來！

這次，江熙甯直接搬出結論：“我的畫廊，買畫不贈老闆！”

于天文幼小的心靈再次受到了打擊，那張漂亮的嘴巴一開一合，無情的話就和冷箭似的，專往人心口上紮。

“甯甯，你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告訴我我哪裡不好，我改成你喜歡的樣子行嗎？”

江熙甯搖頭：“你适合更好的。”

但我是最好的。

于天文堅持：“即使是不喜歡一幅畫，也總有一個不喜歡的理由吧？”

這個問題，關乎她專業，江熙甯停下仔細認真思考了兩秒。她選畫，好像都是靠她個人的審美直覺，不假思索、即刻把握。第一眼沒有感覺的，即使看第二眼，她也很難被驚豔。

“不喜歡一幅畫，我第一眼就會确定。”江熙甯說：“喜歡也是。”

不過她不确定，人是不是同理。但是為了讓于天文死心的更徹底，她還是說：“人也一樣。”

于付忱的目光不偏不倚的看過來。

江熙甯與他對視，默默攤手，看吧，她真的有在努力的拒絕了。

但不知道為何，她總感覺這人還是不高興。

于天文失落：“我不信，難道你和以前的男朋友，都是一見鐘情——”

話音未落，車子突然劇烈地打了一下方向盤，猛地靠邊停下。

于付忱：“下車！”

江熙甯：“？”

對她的勸導結果不滿意不必過河拆橋，兔死狗烹吧。

江熙甯從窗戶裡看出去，虬枝高聳的梧桐樹、暗淡清黃的路燈，樹與樹之間是照不透的斑駁疏影。

她不喜歡記路，屬于沒有導航出不了門的人，從綠化和四周環境來看，貌似是停在臨江路上。

于付忱握着方向盤，聲音一如既往的沉靜，但語氣卻嚴肅的讓人下感覺犯下了什麼天條：“怎麼，需要我請你？”

哦，下就下呗。

江熙甯對着他的後腦勺瞪了一眼，随即抄起手包，準備伸手去開門，卻看見副駕駛上的于天文先一步下了車。

于天文下車後，好像想起什麼，轉過頭直勾勾的看着江熙甯：“甯甯，跟我一起走好嗎？”

江熙甯的第一反應是，剛才“下車”不是和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