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一會兒會送醒酒藥來。”裴行川淡聲道:“多吃兩顆。”
前面沒分寸的話已經叫他感覺到冒犯了,說完,他不再多留,隻是點了一下頭,轉身出了房間。可剛踏出門,就撞見萬山朗倚在牆邊,目光對上,那人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展顔,用食指點了點他,表情仿佛寫着:“我聽出你在罵人呦”。
“你怎麼來了。”裴行川一臉坦然,朝他那邊走過去,“聽牆角不是好習慣。”
“就聽到了最後兩句。樓下水果攤的葡萄不錯,我買了點分給大家解酒。”萬山朗忍不住側目望向裡面,看到方舟搖晃起身,朝這邊走來。
萬山朗将一袋子葡萄放在了手邊的桌上,對方舟說:“記得吃,我們先走了。”
兩人出房間順手關上了門,裴行川指了指他手裡還剩的一袋葡萄,“還有誰?我去吧。”
“6022房間,走吧,一起。”
上了電梯,電梯門鏡面印着兩人并肩而立。明天就要離開雲安,回去後是立即搬走,還是再多餘留些時日?
各懷心思,從很久之前就惦念這這件事了,可直到臨别的頭一晚,兩人誰都沒有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萬山朗從鏡面上暗中觀察着裴行川,青年低垂着眼,清俊面容松弛着懶得維系面上平靜,嘴角微微向下,看着像是有點不高興。
前兩天聽說了他睡眠不好,萬山朗這兩日半夜也總一點風吹草動就醒了,要麼看到裴行川夢中驚醒,坐在床上半天才重新睡下。要麼聽見旁邊床上輾轉難眠,淩晨才将将平息。
不過都沒有再來找他,跟他擠一張床。
“你這幾天失眠嗎?”
密閉的空間裡,音效沉悶震耳,裴行川猝然回神,從鏡面上對上了他的目光。
“……嗯。”
“别諱疾忌醫,回慶京後去醫院看看吧。”
“就是有點焦慮加神經衰弱,老毛病。過兩天就好了。”
萬山朗的眉心倏地動了,聽見裴行川轉而詢問另一件事:“你要搬家,提前安排人找房子了嗎?”
樓層到了,“叮”地一聲後電梯打開了門。萬山朗思緒微滞,略顯僵硬地看向裴行川,“啊。要提前找?”
裴:“……不然呢?”
少爺衣食無憂慣了,出行都有人安排,這些事擱在以前,怎麼着都輪不到他操心。自然不了解行情。
裴行川輕歎了口氣,“你要找,還得找安保好點的,别叫私生粉和狗仔找上門。現在你忘了怎麼開車,出行不便,交通位置最好也有保障。還有你那些東西,收拾打包搬過去後要整理歸置,家電也得購置。”
一同下了電梯,朝最後一家走去。萬山朗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大城市,住房機會多,哪兒不能睡呀。”
裴行川嘴唇幾不可見地抿了下,“這倒也是……”
話音未落,就聽見萬山朗道:“我随便找個橋洞就能窩一宿,你不用擔心。”
裴:“……”
略微想想都覺得很可憐,裴行川沉吟須臾,說:“我送你套房子。”
“?錢花不完上街撒去。”萬山朗兩隻手都占着,艱難地騰地騰出一根手指對他指指點點,“資産階級的不良習氣,我們無産階級才不想沾染你們的銅臭氣!”
裴行川順手接過了葡萄袋子,好笑道:“前資本家的兒子,上學時動不動就呼朋引伴請客吃飯,好意思說我?”
“咱現在脫富入貧了。”萬山朗昂首挺胸,“清風兩袖朝天去,免得闾閻話短長。我驕傲!”
裴行川:“說人話。”
萬山朗一秒縮了回去,“我這狗命還是上班吧。”
裴行川冷哼,面上不顯,腳上快了幾步把這瘸子甩在後面,朝着最後一家6022走去。敲門敲了半天沒人應,本就不多的耐心即将告罄,“誰住這裡?”
“我住這裡!”
萬山朗從後面趕上來,在裴行川的死亡凝視下,從口袋裡掏出張房卡靠上智能鎖,“這小酒店,咱們來的人多,崔盛直接把剩下的房間都包圓兒了都不太夠。咱們晚上要湊合一下了。那袋葡萄是給你的。”
裴行川沒好氣道:“不吃。”
“為什麼!我專門給……專門上網搜了的,都說喝酒了吃點葡萄好。”差點給嘴轉瓢了,萬山朗将房卡插上,按亮了客廳的燈,回頭看向拎着袋葡萄站在門口不進來的人,無奈道:“老佛爺,您又怎麼啦。”
“……”
這麼明顯的停頓和生硬的急轉彎,傻子也能聽出他原本要脫口而出的是什麼。更何況是朝夕相處了這麼多年。
這樣的事他以前就做過了,現在失憶,故技重施,還沾沾自喜以為别人看不出來。
進來後反手關上門,裴行川心态簡直在爆炸的邊緣,看男人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笑,心中更是悶得說不出來話。
“陪了我七年,那一點錢是你該得的,我們互不相欠,你也不必違心在我面前伏低做小……你要走就利落地走,不需要你獻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