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内科、骨科、皮膚科,醫院就診記錄能保存十五年,都是一些小病小痛,醫生滑動着鼠标一目十行掃着,目光在瞟過某行字時,突然停住了。
兩年前的某兩條連續的記錄,挂着“急診”。
點開後,醫生蹙眉坐直了身體,左手放杯子時一個沒放穩,将茶水稀裡嘩啦撒了一桌。她趕忙站起來揪了幾張抽紙擦桌子,擦幹電腦周邊的水後,抓過鼠标調回方才的界面,她瞳孔巨震。
上面寫着“吞食過量安眠藥洗胃”,和“割腕失血過多休克”。
*
傍晚,落日餘晖洋洋灑灑了一條江,映紅了落地窗前的毛絨地毯,和窩在沙發上的兩人。
“快快快,點水晶……哎、哎!”
5V5推塔遊戲,推掉敵方高地的水晶就能取得勝利。臨門一腳就要赢了,眼睜睜看着倆隊友不幫忙,跑去嘲諷敵方還被反殺,萬山朗面無表情盯着自己的遊戲角色被擊殺後黑下來的屏幕,以及水晶剩餘的一絲血……笑了。
裴行川操縱着角色,聽到聒噪的聲音戛然而止,抽空瞟了他一眼,“……别笑了,好滲人。直接開麥罵吧。”
萬山朗看向他,“我以前經常開麥罵人嗎??”
遊戲裡戰況焦灼,裴行川推了一下滑下來的眼鏡,敷衍回道:“沒。”
“……那肯定的,畢竟我這麼文明一人。”萬山朗想想自己跟發小在網吧打遊戲時祖安買房的德行,有點後怕。
可一口氣還沒松下,就聽見裴行川補充了句,“你一般偷偷摸摸咔咔寫小作文。”
“……”
偷偷摸摸和咔咔兩個詞,用得很靈性。
就在這時,手機揚聲器響起一陣次次啦啦的聲音,剛才被反殺的那個人開麥說話了,“精靈怎麼回事啊,整局就沒見你參過團,剛才要推水晶你tm人呢?”
莫名躺槍,聽到那人嘴裡不幹不淨的話,裴行川蹙眉,“我沒參團嗎?剛才這邊的兵線要清,我才沒過去的。”
他還沒太搞清楚這些遊戲内的設置,那人罵了一聲後就閉麥了,也不知道是誰。裴行川沒聽到萬山朗的回應,卻在剛說完時,看到隊内唰唰唰一連蹦出幾條消息:
【全場我帶飛[黑朱雀]:哇塞,你不當廚子真可惜了,這麼會甩鍋?】
【全場我帶飛[黑朱雀]:年紀輕輕腦血栓加帕金森不是你的錯,全程用腳打遊戲也不是你的錯,但來這裡吠,那就是你的不對了哦。】
【全場我帶飛[黑朱雀]:為什麼不拿人頭,是因為沒遇到喜歡的嘛?】
【全場我帶飛[黑朱雀]:乖,聽話,睡覺多蓋土,沒事多吃藥,别一天天出來瞎蹦哒】
裴:“??”
角色複活後,萬山朗操縱着角色直奔對方老巢,手起刀落拿下三個人頭後,直接推掉了水晶,利索地取得本局遊戲的勝利。
裴行川看着勝利結算的界面,忽然邊上伸過來一隻手,在他屏幕上戳了幾下,将一名隊友拉黑了。
“是他罵我?”
裴行川歎為觀止:“你這打字速度,是開局前就打好腹稿了?”
“啊,可能觸發被動(注1)了吧。”萬山朗昂頭,“我這麼文明一人!”
“好吧。”裴行川也是佩服他不害臊,玩笑着揶揄:“貴圈其他玩家的素質,有待提高。”
“就是就是。”萬山朗裝作沒聽懂,厚着臉皮跟着附和了幾句,絕口不提自己的輝煌戰績。眼下興緻高昂,正準備拉着裴行川再開一局,上方彈出了一個視頻電話——“母親大人”。
“我媽這有事沒事彈視頻的習慣,還真是一點兒沒變啊。”萬山朗跟裴行川打了聲招呼,也沒回避,直接退出遊戲接了電話。後者瞥了眼來電提醒,默默将耳機戴上。
“朗朗,今天接電話這麼快,回慶京了吧。想媽媽了嗎?”
姣好的面容笑眯眯擠滿了整個手機屏幕,萬山朗一眼就看見蔣妙青眼角的細紋和法令紋,他穿來這裡之前最後一次見蔣妙青時,她還是個保養得像二十出頭的貴太太。現在竟然肉眼可見老了這麼多……萬山朗上揚的嘴角瞬間變成了向下的括号,“想。”
“哈哈哈,你這是什麼表情。”人與人的悲傷并不相通,蔣妙青被他這變臉逗得哈哈大笑。
萬山朗試圖從蔣妙青身後的背景看出她所在的環境怎麼樣,但是她拿手機喜歡怼臉,看不出來是在哪裡,“我爸呢?”
“你爸一天天忙得腳不沾地……”說着,蔣妙青停頓了下,又問道:“小裴在邊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