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裡,裴行川被擠得都快貼着牆了,活動活動胳膊腿兒都沒什麼餘地。萬山朗問他:“是不是很擠?要不我還是回去吧。”
裴行川閉着眼睛,“不擠。”
“真的嘛……”
悉悉索索的摩擦聲摩挲着耳膜,一團熱源貼近,萬山朗側過身面對他,低聲詢問,“我感覺有點擠,真的不用我回去嗎?”
氣息掃過耳畔,有些癢。裴行川偏了偏頭,直接翻了個身面朝牆,拖着不耐的氣音:“啰哩巴嗦煩死了,不要在我耳邊說話。”
“哦。”
似乎消停了一會兒,聽着窗外雨聲好像有要變小的趨勢。裴行川腦海裡胡思亂想着許多事情,一時半會兒也睡不着。木闆床太硬了,有點硌人。他再翻身想平躺時,背部貼上了一個暖熱的胸膛。
裴行川終于感覺出了不對。
“床上明明放得下兩個枕頭,你都枕着我的枕頭了,還說睡不下。”
裴行川知道他又在故意捉弄自己,看自己跟塊餅一樣貼在牆上,心裡指不定怎麼樂。胳膊肘抵在他胸口,扭頭瞪他,“你這個壞東西,滾過去點。”
“哎呀幹嘛呀,我都快睡着了。”萬山朗像是剛被吵醒,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後挪了點,給裴行川留了點平躺的餘地,“我睡相差,可我們以前不也這麼睡的嗎,有什麼關系。”
以前?
裴行川想起他以前确實睡相挺差,睡着睡着就跟隻八爪魚一樣摟着自己。有時候半夜被熱醒了,上手撕都撕不下來。
因此,他們夏天的空調都得調低很多。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裴行川不想理他,剛把被子蒙過頭頂,又被人扯了下來,掖在下巴和肩膀下面。
“聽你的。”萬山朗窩好被角後,拍了拍被面,“時間不早了,睡吧。”
裴行川睡不着,“這個綜藝錄完後,接下來孫姐給你安排了什麼通告。”
“…我打算回去看看我爸媽。然後就在家繼續學習遊戲引擎。剩下的再看吧。”
萬山朗含糊着一句帶過。聽吳猜的意思,他爸媽早就折騰着東山再起,老爺子幹了一輩子不肯挪窩,風頭過去後,還在工程上。蔣妙青拗不過就随他去了,自己繼續做風投,順帶炒炒地皮。從世燦分出去的一支直播平台“金浪”,也交給了她打理。
吳猜說他家一家人命裡帶财,聽得萬山朗都想躺平繼續做他的富二代了。
不過也隻敢想想。
不管現在有多輝煌的成就,都不能安于現狀。萬山朗現在得把七年落下來的知識補起來。
家裡那一面牆的書櫃,萬山朗想想就頭疼,一頭疼就想抱着裴行川睡覺,偷偷摸摸又蹭了上去。
“……那你還回來嗎。”
“嗯?”
說完,裴行川又覺得有些不妥,解釋道:“如果要搬家的話,你的那些東西,我找人——”
“你要趕我走?”
裴行川一愣,“不是……”
萬山朗警鈴大作,他最近怎麼總提自己搬家的事?
說時遲那時快,他耍賴抱着裴行川不松手,“我不走!我一頓飯隻要五菜兩湯而已,又不是滿漢全席,你家又不是住不下我。幹嘛呀,上上個星期的星期天晚上十點四十六分還同意我住,這麼快就反悔了?你看上哪家小妖精了?死渣男,離婚!房子歸我,你淨身出戶!我看你拿什麼養你能湊一桌麻将的小情人!”
裴行川歪着頭躲,唇角溢出悶笑,“少了你,湊不齊一桌了。”
“你還說!”
“哈哈哈。”
鬧夠了,裴行川笑歎了口氣,“ 那我幹了,你随意。如果要開工作室,跟我說一聲。”
萬山朗明知故問,“幹什麼。”
“助力每一個夢想。”
萬山朗悄無聲息笑笑,“裴行川,有時候,我真覺得……”
裴行川打斷施法,“是好人卡你就滾去那邊睡木闆。”
萬山朗哼哼唧唧說不是。
大雨飛流直下,沿窗檐積攢滴在窗台上,叮叮咚咚,吵得人煩不勝煩。周圍太安靜了,這點聲響格外突兀。
突然,萬山朗發現,不是窗外的雨滴在吵,是裴行川的心跳。
許久沒人說話,萬山朗這才發現裴行川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着了,可自己還保持着剛才那八爪魚摟腰的姿勢纏着他,腦袋枕在他前胸,深沉有力的心跳穿透血肉,與室内旖旎夜色交相輝映。
暗自腹诽這都能睡着,心也太大了吧,也不怕給壓得做噩夢。萬山朗慢慢調換了個姿勢,小心地把他摟在懷裡。
其實他已經注意到了,裴行川下意識地不會拒絕他的懷抱和親密的小動作。
想來應該是早已習以為常,沒引起警惕。
思及此處,難以言喻的竊喜和滿足感充斥整個胸腔,萬山朗看着窩在自己懷裡的人,喉結不受控制地上下滾了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