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的分别以後,桑青青三五天沒有看見裴子謙了。當然,主要是她的工作并不是很重要,無法接觸到核心層,自然也很難碰見他。
又是一天的結束。今天的天色尤其好,漸變的彩霞鋪展在天邊,從紅到橙,自上而下,不斷翻湧着。
門庭前的不知名小樹掉光了枯葉,光秃秃的枝丫向上伸展着,搖搖晃晃地觸碰到天邊的火燒雲就停了下來。
桑青青站在門邊用眼睛記錄着這美景,手上還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手,背,腰。
好酸,好痛。
前幾日,狐妖姐姐特意找了過來,邀請她去吃好吃的。
她還介紹了她的名字——
霜霜。
透過這個名字,桑青青甚至能想象到她那一身比雪花更白皙好看的皮毛。
隻可惜她實在是沒時間。
精魔門的上班時間太早太早了……雖然大部分的妖怪都不會遵守,但她總覺得她不行,因為她确實對精魔門沒啥貢獻,隻是每個月白拿月例罷了。
“唉。”她垂眉耷眼。
好想去啊。
—
青雲山莊。
白天平平無奇看不出什麼奇特之處的山莊一過黃昏,就變了一番模樣。深山老林之中,煙霧缭繞,遠遠的完全看不清這裡的光景。隻有靠近,再靠近,才能看到這裡張燈結彩的熱鬧。
堪堪站在門口,就能聞到裡面的菜色香氣。裡面的夥計來來往往,端着盤碗輕巧地穿梭于各個餐桌之間。
“别看了,眼睛都瞪直了。”
狐妖霜霜擡手在玄沉發愣的眼前晃了晃,順便捏着指尖打了個響指:“來吧,我帶你進去。”
在修為比自己低下的霜霜面前,玄沉竟然有些羞澀。
“你臉紅了。”霜霜實話實說,不等他回複,便先行擡腿進去。
“你才臉紅。”
“幼稚。”
“……”是嗎?桑青青好像也總說他幼稚來着。
他幹脆噤聲不語了。
走在燭光耀眼的回廊之時,迎面而來有兩個早早就醉的不成樣子的妖怪。
聞到辛辣的酒味,霜霜立刻嫌棄地讓來了一條道。玄沉措不及防地與她肩并着肩,感受到了她的體溫,還有身上的香氣。
是香囊還是身上的香氣呢?
他迷糊地想。
“姑娘……”
玄沉想出手制止,被霜霜一手肘怼開,她腰間叮叮當當挂着的刀劍猛地一甩,剛好到半空的時候,她拔劍,一下便見了血。
這下算是把人家激怒地死死的了。
“你,你這是要幹什麼?”玄沉皺眉,看出她是下了死手。
“幫我個忙,能不能行。”
霜霜回頭的時候,波光粼粼的水色映在她的臉龐,交雜着熊熊燭火,倒是交映出一種瘋狂的美感。
“别發呆,不行就往來時路倒回去。”
“不是吃飯來的嗎?”玄沉根本沒多思考,直接三步并作兩步跟了上去。
“我也沒說跟你吃飯啊。”
“你的意思是,跟桑青青那家夥就是吃飯,跟我就是讓我幫忙。”他咬牙切齒地拔劍,怒目瞪了她一眼。
“還挺聰明,下次請你吃飯。”
“記好了啊。”
—
不知道那兩位昨天晚上是不是吃得很開心呢?
從家裡獨立出來的桑青青惆怅地看着早晨起來外面飄着的濃霧,她坐在窗台檐邊的一點位置,就着自己新鮮出爐弄出來的饅頭青菜,一邊感慨一邊吃。
真難吃啊。
想媽媽的手藝了。
想媽媽了。
可是,獨立……可是她還真的就不能回去。
家裡的各個哥哥姐姐都成就了一番事業,她起碼要有闖蕩經曆啊,要是連闖蕩的經曆也沒有,那就太丢人了。
“桑桑,這麼早就準備去工作啦?”
“嗯。”她悶悶道,鼻子還有點不是很通暢。
那人欲言又止,“盡力就好,不要太傷身體啦。”
桑青青點點頭,走過去把燭火吹滅,知道自己或許是打攪了人家的美夢,“那我就先走啦,晚些見。”
其實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她不緊不慢地提着裙子踢路上的石頭。
可是,她實在是睡不着。
晚上睡得也并不安穩。
所以一大早,她的眼底下都是青紫青紫的,要是把脖子處的衣服扯下來,這兩處連成一起看,就像是被人揍了一頓似的。
“下次可以不用這麼早,這麼早也加不了工資哦。”
聽到熟悉的聲音,卻沒看到那抹修長的身影,桑青青見了鬼似的到處亂看,直到裴子謙翩翩旋身而下,連粗糙的衣帶袖子都給人一種飄逸氣質。
“我在這裡。”
“你好像很喜歡高處嘛。”
“看得更清楚些。”
桑青青了然地點了點頭,又對上他的眼睛,這次好像從中看到了一點細微的關切之情,她愣了愣,才回答他剛剛的話,“倒不是加工資的問題,主要是,我睡不着,還不如出來走走呢。”
“對了,你身上的傷搽過藥了嗎?我最近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你了,你在忙些什麼?是可以告訴我的事情嗎?”
她好像很擅長一長串一長串的問話,弄得人不止從何答起。
一開始認識她的話,被問到這一長串的話,确實是可能會不知所措的。裴子謙現在卻有點莫名其妙地習慣了。
“我的傷好了,最近——修煉。”
“啊——真是你一向惜字如金的風格啊。”她直率地說,卻看不出半點的不滿,臉上好像無論何時都能挂滿笑容。
桑青青笑眯眯地轉過臉去,裴子謙突然看到了些什麼,扯住了她的衣袖。
啊。
他低頭,好像有些懊惱。
失禮了。
“沒關系,”桑青青好像知道他心裡的所思所想,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你的喉嚨。”裴子謙遲疑地看着她脖子處的淤腫,皮膚底下的紅血絲像網格一樣蔓延開,伸進被衣領遮蓋住的地方,“是誰弄的。”
“都怪玄沉。”桑青青嘟囔道。
裴子謙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才撥雲見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那天。”
“是,不過,我們吵架的時候經常這樣,不算什麼大事了。”
“你們吵架的時候都是你單方面被打?”
“……”兩人對視一眼,桑青青似乎是在瘋狂轉動腦子想着該怎麼說才好,結果剛張口,門庭樹下就有人揮舞着雙臂催促她過來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