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青疲憊地癱在木椅上,瘦得像紙片似的,手腳酸痛地還要勉強擡起手,用袖子給自己的的額頭擦汗。
“我要讓某個人認清誰才是這裡的主人。”
霜霜心下了然,轉頭一瞪,“你又激她。”
責備完玄沉,她才上前,神情認真地展開了一塊手帕,細緻地替桑青青擦汗。
“我們能找到員工嗎?”
霜霜知道她的顧慮,可是,現在确實沒有人願意來,哪怕薪資不低。
“暫時沒有,不過你不用擔心。”
“我也是很能幹的好嗎?”
關鍵時刻,玄沉總愛出口氣。
“你可以在那裡安靜地待着。”桑青青先怼一句,然後環視一周,看到被自己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小飯館,心髒頓時被自豪感充塞,“那就先這樣,我們什麼時候開業?我要去買一箱煙花來,去去晦氣。”
說着,她俏皮笑笑:“這樣就能昭告天下,我們開店了。”
“煙花在晚上放好看,”霜霜随意地動了動腦,“那就明晚吧。”
“煙花的事情,那就交在我的身上!”她拍拍胸脯保證。
—
“魔主。”
一向安靜冷漠的魔兵突兀地響起聲來,在空曠無人的廳室蕩開,聲音大得吓人。
裴子謙奇怪地回眸觑了一眼,“什麼事?”
“桑青青說今晚她的飯館開張,有個開張儀式,不知道你能不能去。”
一旁的魔将睨他:“你嫌這裡的事不夠魔主忙的?桑青青……”
他的嘴被裴子謙用法力縫上,“他做的很好,以後桑青青托你們帶的話,務必知無不言。”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不太妥當,安靜了片刻,揮退了緊跟的魔兵魔将,帶着涼意的指尖撩開窗簾,冷眼看着外面的天色。
他們彙報的太晚了。
現今已是黃昏,趕過去要臨近淩晨。
他低垂眼眸,在思量着。
可是,畢竟桑青青邀請了他……
他覺得自己應該到場,即使他可能會錯過開業儀式。
一切理由似乎都合情合理,邏輯圓滿,他松了一口氣,不消片刻,立即動身。
“魔主!人族那邊怎麼辦,和議……”
“你也回去,和議改期。”
提到“和議”二字,他的太陽穴便一突一突地發疼,不為别的,隻為那些曾經的師父師兄弟在談判桌上的為難。和議不是和議,是一場對妖族的淩辱。
他們還想通過當年的情誼和他的人類身份勸說他。
他隻是對無辜之人,對蒼生心軟,但他不是傻子。
再談無益,即使在這裡再待上三天三夜也沒有用
—
“你要等誰?”
玄沉性子急,半點也等不了。他看齊一圈,桑青青的幾個精魔門關系好的同僚都趕來了,還剩誰,他心裡暗暗有個猜測。
一想到那人人名,他便氣急敗壞,“不是我想的那誰吧。”
“你想誰。”桑青青抱胸看着街道盡頭,心裡有些惆怅。
好大一箱煙花呢,炸起來一定很震撼人心,裴子謙沒法看到的話也太可惜了。
她想,裴子謙在和議兩界之事,如果勞累過後能觀上這場煙花秀,說不定能讓他輕松點。
圍觀的群衆越來越多了,他們打着燈籠專門是為了這場熱鬧而來的。熊耳的,狐嘴的,老鼠鼻子的統統着急地團團轉,不停地問要什麼時候開始。
桑青青依舊朝着人群中露出的一條縫往街道盡頭看去,一邊看,一邊機械地安撫:“很快了很快了,再等一下好……”
餘光中,玄沉作勢要點火。寥寥火星點子就要順着引火線燃上,桑青青趕忙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撲滅,轉身順勢一屁股坐在煙花箱上。
她給霜霜遞了一個眼神:“我心裡有數。”
轉而朗聲與圍觀群衆道:“再過一炷香,我們就放煙花。”
嘈雜喧天的聲讨這才稍稍作罷。
桑青青阖上了眼,唇抿的死緊,心跳砰然加快,耳邊隻餘呼嘯的風聲。
不知多久,嘈雜聲再次響起:“時間到了。”
桑青青擡眼,糾結地玩着手指,四處尋找的目光怎麼也沒看見那個人。她可惜地叩了叩底下的箱體,沉悶的響聲似乎也在提醒她,時間到了。
說不定,裴子謙那麼忙,根本就沒時間來,是她想多了呢?
“開始吧。”
她從箱子上起身,給玄沉讓了個位置。霜霜見她好像有些失落,一把将她攬過身去,輕拍她的肩膀安撫道,“這麼好看的煙花,我們二人同賞好了,何須那男人橫插一腳。”
她開玩笑似的說着,桑青青也被逗笑起來,緊接着,巨大的一聲轟響,絢爛的煙花綻在漆黑一片的寂寥天空,五彩的光芒如畫般定格了一瞬。
桑青青擡頭望着,忘卻了一切的煩惱,隻會愣愣的欣賞了。
另一邊,緊趕慢趕總算快要接近桑青青上次帶他去過的那家小飯館了,裴子謙加快腳步,來不及整理鬓邊紛飛的發絲。
半晌,那邊有高興的喝彩聲傳來,繼而便是一聲震天響,有煙花綻起,敲得他心一顫,更加緊了腳下的速度。
等他到了飯館周圍,那邊早已圍了個水洩不通。
于是,他隻能如同局外人一般,隔着楚河漢界的距離,遙遙觀望天邊的光彩。
“裴子謙!”
桑青青撥開了紛亂的人群,大揮雙手喊他,眸中的亮色比煙花漂亮百倍,他情不自禁地噙了一抹這麼多天來最真心的笑意。
“你看到了嗎?!”
仿佛有無限活力的桑青青飛奔到他身前,他甚至來不及往前踏一步,因為此刻,比煙花聲更震耳欲聾的,好像是他的心跳。
一震、一震……
似乎要從皮膚之中跳出來,才能作罷。
他仰頭望天,避開了桑青青晶瑩真摯的眼神,隻敢看一竄升天又炸開炫彩的煙花。
砰,砰,砰。
振動的身體仿佛要融進這漫天的光華。
再進而,掩飾了他内心的慌措不安。
且當作是煙花聲太大,驚憾了心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