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日暮,烏鵲歸巢,街道上一群群的拉長影子裡,有兩條細長的陰影親密無間地連在了一起。
溫柔的少年側着臉,暮色下染上琥珀色的眼眸投下柔和目光,一圈圈地描摹着身旁少女的容色。
叽叽喳喳的少女講起話來,兩頰都飄上興奮的粉色,嘴唇快速地一開一合,怎麼也停不下來。
穿梭于雜亂的人群,擺放有序的小攤,紛紛落下的樹葉,并肩同行的二人齊齊走進沉寂的大門。
隻是一走進門,隐身黑暗的魔兵魔将便如同變色龍一般浮現身影。
裴子謙微蹙眉頭,事情或許很着急。
“你去吧。”
桑青青說得口渴,覺得自己也該回去找口水喝了,于是絲毫不介懷地擺手告别。
通向主殿的小徑昏暗幽深,窸窣細碎的風聲樹葉聲,輕搖的樹叢中仿佛有野獸隐匿,或無數眼睛隐藏。
裴子謙直直地看着那處好一會兒,拂手亮燭。
“你……”背後有光亮投映,桑青青驚愕地往後看去。
一排排的燭光漂浮在密密層層的枝葉之中,有罩覆蓋,不至于點燃樹叢,卻也把一條幽幽小徑照得明亮,溫暖,不至于讓人心生怯意。
裴子謙的神色在柔亮的燭光下,溫和又甯靜。
但桑青青從他身後的魔兵魔将周身萦繞更甚的黑氣中感到了幽怨。
無言而意無窮。
她點點頭示意:“我走了我走了,謝謝你……”
及時記起裴子謙說他不愛聽感謝,她來不及轉口,隻好吐了吐舌頭。
“回見。”
跳躍的背影很快轉進了拐角,裴子謙溫和的輪廓于一瞬之内淩厲緊繃起來。
他轉過身,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又是什麼事。”
—
隔了好久,别說回見了,裴子謙壓根沒時間回精魔門。
據說人族心癢癢着想要開戰,精魔門中的大部分妖怪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大戰一場。好像唯有裴子謙正苦苦地與人族交流,和談和議。
“桑青青,想些什麼呢?”
待在精魔門中,桑青青總是最悠閑的角色。天邊雲浪翻湧,朵朵白雲無所依靠地飄在空中,形狀像極了飄在水面的殘缺落葉。
桑青青看得出神,一下一下搖着蒲扇的手也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拖拽搖椅的聲音在耳邊停駐,桑青青回頭看去,笑盈盈地打了個招呼:“是小白啊。”
“你想得好入迷。”
桑青青低落地轉回腦袋,沒有回應。
她在想現今時局,為什麼她的運氣總是那麼差。在這個節骨眼上開飯店,不是一個好主意。
可是她給出了承諾,就算前面是難破的死局,也要狠下心來闖一闖了。
“你擔心開戰嗎?”小白的語氣吊兒郎當,不難聽出他是偏向開戰的。
桑青青:“我不希望有人受傷。平靜的生活不好嗎?”
“我們妖族被輕蔑了太久了。”小白答非所問。
桑青青與他談不上話,兩人的思路完全南轅北轍,于是自然而然地緘默了起來。
後面他還說了幾句什麼話,桑青青記得不太清了,隻是徑自緊了緊腰邊佩戴的短刀。
“我有點事,先走了。”
她打了個招呼,沒等回應人影都遠了。
後面小白的一句:“要不要我送你。”滞在了嘴邊,完全沒有講出來的餘地。
—
通往小飯館的那條路,去多了,現在桑青青懷疑自己是不是把眼睛捂上,聞着味,循着記憶,怎麼也能走過來。
不過近期惡性時間頻發,很多的小攤消失了,往常熱鬧繁華的街道也落寞不少。
桑青青一路上都捂着腰邊短刀,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要驚得弓起背來。
“這麼弱也要來?”
譏諷的話,一聽就知道出自誰口。
她“哼”了一聲,撇過臉根本不看身旁高高大大的玄沉。
“拿短刀哪有用啊,萬一别人用箭呢?”
桑青青認真思考了一下:“那有什麼辦法,等死。”
玄沉急眼了,“你就不能下次先給我發個信,這樣我也好去接你。”
“我又不是等父母接送的小孩子。”桑青青不滿道,“我都多大了,你們也該相信我的應急能力。”
玄沉冷不丁道:“我比較清楚你的應激能力。”
當初霜霜提出要與桑青青一起做小飯館,他首先反對就是因為桑青青實在是太弱了。畢竟他也是從她一個巴掌大的小兔子這樣看大的,萬一桑青青出了什麼差錯,他一是不好向她的兄長交代,二是自己的内心也過不去啊。
雖然那時霜霜好說歹說一番,讓他信任她的獨立能力。
可是現在一看,桑青青還是那麼細弱一隻,靈力也弱,身上也沒什麼能應急的東西。
他還是有些擔心。
“怎麼來得這麼晚。”
飯館裡來去忙活的霜霜早就看到了街道盡頭慢慢溜達的兩人,她探頭出來,額頭涔涔的汗珠在打下的陽光照耀下更晶瑩泛光。
桑青青聽見玄沉微不可察的一聲歎氣,她轉過頭去,難得從玄沉的目光中看出一點心疼。
他落下一句:“既然來了就好好幹活知道嗎?”
下一秒,人就跑到了霜霜身邊,用幹淨清爽的手帕替霜霜擦汗。
桑青青一臉幽怨地看着那邊秀恩愛,一邊慢慢走着,一邊繼續摁着腰邊的短刀。
什麼叫既然來了就,她才是這飯館的主人好嗎?!
—
“你今天尤其積極呢。”
霜霜震驚地看着極盡發揮了打掃衛生技能的桑青青。
原本長滿了苔藓的陰暗處——整潔如新。
沾滿灰塵的地闆——沾了點潮意的木闆透出點漂亮的光澤。
……
“這樣下來,我們很快就能開業了。”霜霜驚喜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