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人君子地站定,桑青青不如他願,嘴裡飄忽着似乎喊出了他的名字。他疑惑一瞬,立馬蹲下身輕聲安撫:“我在,我在。”
“子謙……”她喃喃。
“嗯,我在。”裴子謙頗有耐心地與她一問一答。
“子謙?”
“嗯?”
“你痛不痛?”輕緩的聲音如樂音流動,在裴子謙的心尖躍動着,他愣怔着停了手上的動作,隻記得望着她的側顔,餘下的什麼都忘了。
桑青青咂咂嘴,俨然從噩夢裡脫身,輕搖着腦袋要扭到另一邊去。
裴子謙還是沒動,保持着一個蹲姿很久,直到腿麻了,他才扯了扯嘴角,揪動了臉上幹涸的淚痕。他摸了摸臉頰,感覺到臉側又燙又紅,不自覺地漏出了某種病态的依戀眼神。
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會這麼輕易地哭。
原來有人會在夢裡也在意他疼不疼。
這讓灼熱的傷痕也能化作暖爐溫暖身體。
“你在這幹嘛……”
“噓。”裴子謙用法術消了淚痕,轉身比了個噤聲手勢,“讓她好好休息。”
“她的活你幹?”
裴子謙開心地笑起來,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開口道:“不然呢?”
—
休息了好久,醒來一身輕松,周身完全沒有被悶熱天氣影響的黏膩。
隻是——
桑青青彈彈指尖,窗戶瞬時吱呀打開,外面月明星稀,已是三更半夜。
睡着前她不還在飯館的桌子上趴着呢嘛。
醒來的記憶被人偷竊了?
她惺忪着眼起身,嗅嗅自己周身的氣味,聞到了裴子謙身上的氣息,他應該剛走不久。
現下睡足了,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無奈,她又抱着一席薄毯慢慢悠悠地走到外面去吹風。坐在石凳上,頂上籠罩着大樹的陰影,簌簌的風把她的思緒吹得愈發清醒了。
她正想着經營小酒館的事。
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稍稍成型的規劃,隻待天亮,她就能出發去采購所需物品。不過要去的地方嘛,人妖交界處,人物比較雜亂,她焦頭爛額地起身,拖着一層毯子幽幽地溜回房間找可以傍身的東西。
這種事情,告訴玄沉和霜霜,肯定會被拒絕,告訴裴子謙嘛,他最近也忙的不行。至于精魔門的同僚,雖然她們現在和她緩和了關系,但是,一來他們的事務比她繁忙些,二來被刁難一番,她現在還并不想去找她們交談。
綜上所述,明天還是她自己一個人小心地去比較好些。
…
明月漸漸被雲霞掩去光輝,天際泛起魚肚白了,手上抓着大包小包呆坐着的桑青青才興沖沖的蹦起身往外走。
剛走到精魔門門邊的榕樹下,罕見早起的小白坐在榕樹下的石凳,稍顯局促地起身,“桑青青,你要去哪裡?”
“我,”桑青青正想跟他說自己的目的地,又想,自己要是告訴了他,他肯定會說她太弱了去那裡幹什麼,“我往南走。”
“往南走?”小白随着她的視線看去,笃定地豁然開朗道:“飯館?我送你吧。”
“不用了,”桑青青擺擺手,提着一大堆的重物站着怪累的,于是告辭:“我先走了,再見。”
小白讷讷地“嗯”了一聲。
道歉的腹稿打好了卻沒有用武之地。
桑青青雖然武力不強,但是練出的逃跑速度實在是不容小觑,從精魔門趕到人妖交界她才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其中還要抱着一堆大包小包的東西。
晨光熹微,本該是熱鬧非凡的時候,這裡卻顯得有些空曠寂寥了。
每家每戶都關緊了門戶,少有開門的商鋪。
走到半道,感覺不太對勁,桑青青拉上輕薄的面紗,掩住了面容,随便挑了一家開門的飯館進入。
拿着自己看不懂的菜單假裝淡定地看了一會兒,她冷靜地清清嗓,“上一道你們的招牌菜吧。”
小二應了聲,剛轉身,便被她一把按住:“這裡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嗎?怎麼人這麼少。”
看小二不出聲,她外加一句:“我記得我上次來不是這樣的啊。”
小二歎氣又搖頭說:“您上次來應該距離現在有一段時間了吧。您是有所不知,近期附近頻繁有人和妖怪消失,不安生得很啊。這對妖怪來說倒還算好,隻是對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來說……”
他沒說下去,隻是搖頭走了。
輕柔飄逸的面紗下的桑青青漸露菜色。
她這個妖怪,呆在這裡也是危險極了。
更何況,她還沒告訴别人她來這裡的這件事。
她蹙了蹙眉,為平心慌,倒了點水到杯子裡,一股腦喝了下去。
一定要回去禀報精魔門才行……
桑青青握緊了杯壁,卻發現自己手腳發軟,頭腦也昏。
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