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臉依然埋在睡衣衣領下,遲遲沒有擡起。
她們的情況不太一樣,向莺雖無法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但也能夠明白向迪此刻的心情。
親情這種東西本就難以撇開。
有感情的親情更是最難以割舍的東西。
想要抛開原生家庭的束縛實在太難。
兩人沉默的時間裡,電視播放着的動畫片已經進入結尾。
向莺将喝空的飲料瓶扔進垃圾桶:“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動畫片片尾字幕從下往上滾動,沙發上的女孩緩緩擡起頭。
“姐,我覺得我像是做了十八年的夢,現在終于被人用一盆冷水澆醒了。”向迪說。
她對着茶幾放空眼神:“本該屬于你的幸福都被我和我媽破壞了。”
向迪聲音低落。
向莺抿着唇思考着什麼,過了一會才開口。
“其實我以前也這麼想過。”她看向向迪,“但後來我發現我這麼想是錯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向迪搖搖頭問:“為什麼?”
向莺摟上女孩肩膀:“因為這個會讓我和我媽跟向錢分道揚镳的人終究會出現,即便不是你媽媽,也會是别人。”
作為這件事曾經的受害者,向莺沒法站在絕對客的觀角度去看待。隻是不知者不罪,她想讓向迪知道,應該承擔錯誤與自責的人不該是她。
向迪吸吸鼻子,雙臂環上向莺的腰:“姐,你真好。”
“行了,别把鼻涕弄到我身上。”向莺嫌棄往後仰,“去刷牙洗臉睡覺。”
向迪:“我哪有流鼻涕!”
“……”
向莺不能理解連晁為什麼會有紋身,就像向迪不能理解父母為什麼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樣。
她側躺在柔軟的床,在枕頭鋪散開的發絲散發出一股好聞的香氣。
手機淡淡的幽光打在臉上,在全黑的環境下射進眼裡時有點刺目。
向莺睡不着,盯着屏幕裡的紋身手稿發呆。
周圍一片寂靜。
黑色線條在白底繪制出一枝常青藤。
這枝常青藤在今夜悄然延伸進它的寓意——
忠誠和永恒的愛情。
這是向莺最想在戀愛中得到的東西。
可偏偏忠誠和永恒的愛情她都沒能擁有。
“Lierre”是當時的她強行拿來與她常青藤圖案湊成情侶紋身的。
向莺眨了眨有點兒幹澀的眼,鎖上手機翻了個身。
世界在這一瞬間失去所有色彩,隻剩下傍晚在車上時看到的畫面。
連晁膚色向來白皙,宛如在上面寫寫畫畫再合适不過的天然畫紙。
隻是連晁不願意在這張畫紙上面留下什麼塗塗寫寫的痕迹,甚至有點兒抗拒。
向莺至今不知道他抗拒的原因。
到最後,這串沒印在連晁身上的字母用空針紋在了她左側腰圖案邊。
随着時間的推移,她腰側黑色圖案邊的字母已經成為愈合的疤痕,融進血肉裡,再看不見了。
所以當她在男人雪白的肌膚上看到幾個漆黑的字母時,驚詫幾乎蓋過所有想法。
愈合的疤痕在冬天裡成為皚皚白雪中用黑色顔料抹去的遺憾。
她從沒想過終有一天落在這張畫紙上的第一支畫筆會是紋身機。
也從沒想過,畫筆在這張紙上落下的寥寥幾筆,會是這個單詞。
“為什麼呢?”
在無聲的夜裡,向莺喃喃自語。
向莺第二天早上九點多睡醒。
沒了窗簾遮擋的窗外灰蒙蒙暗沉沉,又是一個見不着一丁點兒太陽影子的陰天。
客廳格外的靜。
向莺從衛生間出來,往客房去。
家裡的兩間卧室分别在客廳的東西兩側,向迪住的那間途經餐廳。
她腳步一頓,目光在餐桌放着的袋子上的logo停留了一會兒。
向莺在客房門前站定,擡手輕叩。
少頃,房門拉開。
向迪神采奕奕穿戴整齊,手上捏了支筆。
向莺走進去,才發現向迪身後的書桌鋪滿了試卷與幾張寫滿的稿紙。
濃濃的高中生氣息撲面而來。
向莺張了張嘴,想問的問題忽然換了一個:“你幾點起的?”
向迪思考具體時間:“六點二十七起的。”
六點二十七,向莺有點驚訝了。
這可是周末。
“桌上的早餐——”
“!!”
“差點忘記了,走吧吃飯!”向迪才想起飯桌上還放着早餐,“姐你再起遲點兒早飯都要冷透了。”
“你什麼時候去買的早飯?”
她記得這家早餐店離小區挺遠,店面不大,卻因好吃,每個早晨店門口都能排滿人。
難排又難買。
“不是我買的。”向迪說。
“是你追求者買的,我隻是下樓拿上來。”
“?”
向莺偏過頭看她。
意識到說漏嘴,向迪噤聲,心虛地緊抿唇。
向莺:“……”
差點忘了,這裡有個被連晁收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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