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金絲框眼鏡的趙助理面無表情的站在最前面,背脊挺得直直的,微微低着頭,渾身散發着不該出現在活人身上的氣息。
平時不覺得有什麼,但此時此景,闫馳想給自己腦袋上蓋上一塊白布。
“下次你自己來就行。”闫馳趴在床上,邊看文件邊說:“這一大幫人,跟送殡似的。”
“好的闫總,我這就跟他們說,讓後邊的媒體記者不用上來了。”
“什麼玩意媒體記者?”闫馳從電腦屏幕上艱難擡頭,翻着白眼瞅他。
“您路邊偶遇自燃車輛,不顧生死奮勇救人最後光榮負傷的事迹,可以對集團的形象起到非常正向的影響,政府說可以多宣傳宣傳,我已經安排好了挂上一個星期的熱搜。”趙助理說。
“政府怎麼知道的?”闫馳問。
“您路邊偶遇自燃車輛,不顧生死奮勇救人最後光榮負傷的事迹,可以對集團的形象起到非常正向的影響,我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聯系了……”
“政府?”
“您的保镖,保镖隊長出門前通知了法務,法務告訴了宣傳,宣傳聯系的政府。”
“保镖隊長不是你嗎?”闫馳問。
“我現在是助理,上個星期您遇襲後剛換上來的,從昨天開始,司機也是我了。”趙助理說。
闫馳不想跟他掰扯,扭着頭看門外:“所以政府的人也來了?”
“沒有,要等熱搜挂上去才可以,于秘書說這樣事出有因。”
“挂你媽吧。”闫馳說。
“我媽已經挂過了,上次捐助老弱病殘基金會的時候,代表發言的就是她,稿子是脫口秀演員寫的,熱搜挂了一個月,我媽現在已經出道了,剛報名參加了一檔脫口秀比賽,保底可以進前三。”
“為什麼?”闫馳疑惑。
“脫口秀比賽也是咱們贊助的。”
角落裡傳出張士霄壓抑不住的笑聲,這他媽是個什麼正經公司?
…………
“下次你别來了,讓于秘書來。”
“好的闫總。”
“把你那破眼鏡也摘下來,初中都沒畢業裝什麼知識分子。”闫馳簽完字,一揚手,文件剛好摁在趙一助的小腹上,西裝下的腹肌硬得硌手。
趙助理把眼鏡摘下來放進口袋裡,他買的于秘書同款,花了不少錢。
“你還有事兒嗎?”闫馳問。
“我沒有了,”趙助理說:“但于秘書讓我跟您說,下次海總那邊再有什麼事能不能不要借調他了,他不想跟莽夫打交道。”
闫馳疲憊的垂下頭,有氣無力的對趙助理勾了勾手指,趙助理彎下腰,把耳朵湊了上去。
闫馳說:“我很理解他,讓他早點回來。”
趙助理小聲問:“您也不想跟海總打交道?”
闫馳說:“我他媽不想跟你打交道,帶上你的莽夫們,給我滾!”
趙助理滾了,病房恢複平靜,張士霄終于不用再忍着,笑得直咳。
闫馳平靜的看着他:“好笑嗎?”
“好笑,你從哪找的這麼一幫大寶貝兒?”
闫馳活動了活動躺得發僵的老腰:“當初一起打拼出來的兄弟,過來扶我一把。”
張士霄撐着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來:“上廁所嗎?麻藥過了?”
“去看一眼陳譽。”闫馳說,他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得惦記陳譽。
張士霄懂,所以他找了個輪椅推着闫馳上了樓,他怕他親愛的表哥再讓人用擔架給擡下來。
已近深夜,樓道裡靜悄悄的,隻有輪椅軋在地闆上輕微的轱辘聲,鬧鬼似的。
闫馳并不知道陳譽在哪間病房,他們隻能一間一間的找,闫馳坐在輪椅上,海拔比較低,找人這樣需要一點高度的事情全權落在張士霄身上。
張士霄一間一間從門上的玻璃窗往裡窺視,小聲問闫馳:“七年不見,我都忘了小金豆長什麼樣了,萬一沒認出來怎麼辦?”
闫馳說:“沒有萬一,你一眼就能認出來。”
張士霄說:“提供幾個線索吧,萬一錯過了,還得返回來重新找。”
“很白。”闫馳說。
張士霄嗯了一聲,小金豆從小就白。
“腿很長。
小金豆是跳舞的,腿确實長,而且直。
“長得好看。”闫馳說。
能不好看嗎,你看人家一眼,魂兒丢了這麼多年。
“鼻梁很高,睫毛很濃,眼珠很黑。”
“不要重複沒用的信息,這個可以列入長得好看那一欄裡。”張士霄說。
闫馳想了想,說:“鎖骨中間有顆痣,比螞蟻還小,褐色的。”
張士霄沒說話。
“屁股上面倆腰窩,賊性感,賊可愛。”
張士霄:“……”
“腳指頭像珍珠一樣,爽的時候會蜷起來……”
“閉嘴吧。”張士霄打斷他:“接下去該打馬賽克了,你他媽……我找到了。”
張士霄拖着輪椅倒了回去,停在一個病房門口,他非常直觀的感受到闫馳說的那句:你一眼就能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