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還挺幽默的?”闫馳說。
陳譽不撐着頭了,改捏眉心,闫馳可太熟悉他這個表情了,煩,又實在不好翻臉。
陳譽不說話,闫馳就自己用眼珠子在房頂的四個角畫圈,直到餘光看到陳譽收回視線,擡手去拿桌上的水杯,他稍稍松了口氣,沒讓他滾。
陳譽好像比以前更白了,不是那種金堆玉砌養出來的嬌貴,而是沒有光澤的寡白,有點像被女鬼吸幹了血氣的弱書生,紙一樣,沒有生氣。
闫馳心尖疼了一下,視線從他低垂的睫毛往下滑,落到握着水杯細白的手指上,下一秒他忽然大狗一樣彈了起來,一下子撲到陳譽的床上,水杯叮叮咣咣砸到地上,床單濕了一大片。
頭也不暈了,腰也不疼了,氣氛也不尴尬了。
闫馳抓過陳譽的手,手指壓在他的手背上:“别動。”
陳譽被吓得差點跌下病床,死命的往回抽手。
“别動,出血了,你摁一下呼叫鈴。”
陳譽低頭一看,手背上的留置針不知道什麼時候崩開了,針頭在外邊甩着,血流了一手背,他一陣頭暈目眩,臉上唯一帶點顔色的嘴唇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慘白了下去,他忍着惡心摁了呼叫鈴,身體左搖右晃,被闫馳手忙腳亂的撐住了。
“你怎麼了?”
闫馳看出不對勁,焦急的喊醫生,值班護士一路小跑着進來,了解情況後麻利的消毒止血,最後在他的手背上壓了一支止血棉:“摁上十分鐘。”
陳譽的手軟綿綿的,實際上他整個身子都軟綿綿的,全靠闫馳撐着才沒滑下去。
護士彎着腰等了一會兒,轉頭瞪向旁邊的闫馳:“愣着幹嘛?讓你摁着呢,你也暈血?”
闫馳反應過來,讓陳譽靠在自己身上,一隻手托起他的手掌,一隻手壓住他手背上的止血棉。
陳譽緊緊閉着眼睛,呼吸噴灑在闫馳頸窩,一陣電流從尾椎骨直升到頭發絲,闫馳整個人都僵硬了,眼珠子也沒再亂轉,直勾勾的盯着某一處虛空。
病房又隻剩下兩個人,兩人都沒顧得上說話,陳譽暈血,闫馳暈陳譽。
過了幾分鐘,陳譽緩過去那陣暈眩,他把手從闫馳手心裡挪開,自己摁住手背:“我來吧。”
闫馳松手,直挺挺的坐在床沿。
“謝謝你。”陳譽說。
謝什麼謝,要不是剛才推我那一下,也不能崩針了。
“你什麼時候開始暈血了?”闫馳幹巴巴的問。
他知道以前的陳譽不暈血,陳譽冷血,有人在他面前頭破血流,他也不會斜一斜眼睛。
陳譽低着頭,額前頭發有一縷被冷汗打濕了,彎彎曲曲的貼在臉上,那是剛才在闫馳懷裡揉出來的。
闫馳喉結滾動,覺得嘴巴有點幹。
“可以幫我接杯水嗎?”陳譽問。
闫馳起身,從地上撿起掉落的保溫杯,這杯子看起來像是李老師家的東西,大紅色的,上面印着某某家具店的名字。
闫馳用暖瓶裡的沸水把水杯略微沖洗了一下,從飲水機接了杯水送到他嘴邊:“三十七度,不燙。”
陳譽就着他的手喝了幾口,翻騰的惡心感稍稍壓下去了一些,他擡手把額前的碎發撥開,剛想靠着床頭休息一下,杯子又叮叮咣咣的摔在地上——闫馳又一次“噌”地一下竄上他的床,整個床都在顫,陳譽差點吐出來。
闫馳跪在他面前,膝蓋底下是剛才灑上去的那灘水漬,他一把抓過陳譽的手,眼睛一瞬間爬滿了血絲:“這怎麼回事兒?!”
手攥得太緊,疼得陳譽縮起肩膀。
闫馳急忙松手,眼睜睜的看着陳譽把那隻手藏在被子底下。
“我問你呢,這怎麼回事兒!”闫馳的音調不自覺拔高了一些,尾音帶着顫抖。
陳譽左手的手腕上,橫陳着一條新愈合的傷疤,連皮肉還都是粉色的。
“你越界了。”陳譽冷淡的說。
“我越個屁的界!你割腕啊?!你不知道那裡連着肌腱嗎?你他媽要死啊?”
陳譽擡頭看他,這問題問的真可愛,可不就是要死才剌的那裡麼。
闫馳最受不了他這個樣子,什麼也不說,瞪着一雙霧蒙蒙的眼睛看着你,要多倔強有多倔強,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要多勾人有多他媽的勾人!!
“給我看看。”闫馳語氣軟了下來,磨蹭着從床上下來,膝蓋濕了一大片。
陳譽不動,闫馳就自己伸手去掀他的被子,陳譽在裡頭使勁拽着,闫馳嗤笑:“你能反抗得過我嗎?”
陳譽冷冷的看着他:“你在侵犯我的隐私!”
“我他媽連你都侵犯過了,還在意這點破隐私?”闫馳一把拽開被子,把他的胳膊拎了出來,陳譽揮手就扇,被他一把攥住了:“打人沒夠是吧?”
闫馳平靜的看了他一眼,把那條白生生的手腕翻過來:“會不會影響到跳舞?手指頭動一動我看看。”
陳譽不說話,手指頭也不動。
“不能動?”闫馳湊近了些,挨個扒拉他那幾根手指頭:“傷得狠了?”
“看完了嗎?”陳譽抽手,又被闫馳死死的攥住。
“沒事兒,我給你找專家,一定不會影響到你跳舞的。”
“我不跳舞了。”陳譽聲音冷淡。
“能治好,就算傷了肌腱也沒事兒,我有一朋友脖子給人剌了一刀都沒事兒,你這點小傷算什麼,還能跳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