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跳舞的小人兒變成了吐着泡泡的金魚。
第三天,金魚也開始跳舞了,搖頭擺尾的,還長着尖尖的小獠牙。
闫馳就這樣畫着泡泡,拿下了大中華區的人人觊觎的合作項目,并且從原來的既定利潤上,多摳出了兩個點,用來彌補他已經逝去的良辰美景。
崩了一個星期的神經終于在最後一天的晚宴上放松下來,洋人舉着酒杯找到馳騁團隊的時候,闫馳已經疾馳在去往機場的路上。
于秘書依舊闆闆正正坐在副駕,金絲框眼鏡反射着車窗外紅綠的光弧。
“海總來電話了,讓您忙完了親自打給他。”
闫馳把手裡的文件扔在一邊,低頭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接通了,大海的聲音有些嘶啞,看來這段時間他也并不輕松。
“查着了。”大海說。
于秘書帶着司機下車,站在汽車兩側當車神,闫馳低低的應了一聲,沉默下來。
“陳譽的外婆是陸曼,就是那個非常著名的舞蹈家,但是她很早之前就隐退了,當時媒體說是結婚生子回歸家庭,但其實她是雙腿截肢了,原因不明。”大海說。
闫馳摸出一支煙“啪嗒”一聲點上了,煙味在密閉的車廂裡擴散。
“她跟李老師是什麼關系?”
“同學,早年一起在部隊當過文藝兵,後來李老師回了北京,她去了海市。”
闫馳轉着手裡的打火機,這就對上了。
“嗯,然後呢。”
“然後我們查到了李老師來海市後的活動軌迹,她下飛機後先是去了陸曼的别墅,從那裡帶走了陳譽,哦,不能這麼說,”大海想了想,糾正道:“她在别墅撥打了急救電話,救護車帶走了陳譽,但那輛救護車去的卻不是醫院,而是一家私人療養院。”
“私人療養院?”闫馳問。
大海頓了頓,說:“是一家精神病療養中心,有專人看守,裡面關着一些精神失常的特殊人士,比如政客,富豪,或者明星之類的……你懂嗎?”
闫馳被煙嗆了一下,猛烈的咳嗽起來,他摸索着拿出一瓶水,但半天沒能擰開瓶蓋。
“繼續說。”
“李老師大概也發現了不對,因為她中途被扔下了車,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又自己找了過去,帶着媒體去的,在醫院門口鬧了半天,說她孫子被拐賣了……”大海頓了頓,想象不到撒潑打滾的李老師是怎樣的一副形象,隻好說:“這老太太……還挺豁得出去的,要不然我們都查不着這個地方。”
車廂裡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充斥着刺鼻的尼古丁,讓闫馳幾乎呼吸不上來,他聲音愈發幹澀:“還有嗎。”
“那個療養院……陳譽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被送來一次,接受治療。”大海說,他不太确定這樣的說法闫馳能不能接受。
闫馳沒說話,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手裡的玻璃瓶。
大海輕輕吐出口氣,他知道闫馳在等他。
“後來,我們去了一趟陸曼的别墅……”
闫馳煩躁起來,他太了解大海了,如果不是發現了什麼實在難以接受的事,他不會這樣吞吞吐吐。
“說下去。”闫馳的聲音已經沒有任何溫度,隔着聽筒都能凍傷人的手指。
“那裡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地下室……”
闫馳晃了一下,耳朵一陣哄鳴,一松手,水瓶掉在地上,煙蒂在座椅上燙出一個黑乎乎的疤。
“什麼地下室……”闫馳聽不見大海的聲音,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你說慢一點,我聽不清。”
“要不我把視頻發過去,你自己看吧。”大海說。
手機提示音響了一下,闫馳楞了一會兒才抖着手指點開那段視頻。
他有點想吐。
視頻很黑,剛開始的時候,闫馳甚至都沒看明白視頻裡拍的是什麼,把亮度拉到最大,才模模糊糊看出一點,因為這裡隻有黑色。
地闆,牆壁,屋頂,無窮無盡的黑。
視頻晃了一陣,大概是拍攝者發現了什麼,一聲輕響後,畫面亮了起來,手機一抖,他聽到有人細細的抽氣,闫馳的心也被畫面裡唯一的那束光亮狠狠穿透了。
他開始一陣一陣的眩暈,得伸手扶住前排座椅才能穩住身體。
那是一個巨大的圓形舞台,與黑暗融為一體,隻有頭頂一盞光線直直的刺進舞台中央,帶着一種詭異的窒息感。
闫馳忍着不适把畫面放大,仔細去分辨舞台周邊散落的那些東西,黑色的,細細長長,像是一條一條堆積盤繞在一起的毒蛇。
鏡頭很快也發現了這些東西,慢慢的移了過去,闫馳頭皮一炸,他看清楚了,那竟然是一條條長長短短的鎖鍊,密密麻麻,扭曲着,拉扯着,從牆壁和地闆上延伸出來的,有粗有細,有長有短,一頭淩亂的落在地上,一頭牢牢的抓進牆裡。
而垂在地上的那一頭,都帶着一個圓圓的铐,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幹什麼的。
闫馳的指甲緊緊掐進厚實的皮質靠背,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暴起,一直蜿蜒進心髒深處,他隻有張開嘴巴努力呼吸,才能保證自己不會窒息而死。
鏡頭轉了個方向,腳步一下一下踩着闫馳的神經,他看到一張巨大的單人沙發,那是整個空間唯一的白,正對着那束燈光照下來的位置,而那沙發的旁邊,有一張半人高的單人床。
闫馳不太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一張床,因為它看起來更像一個漆黑的手術台,上面插滿了不知名的儀器,閃着詭異的令人不适的紅光。